63、劝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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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自他眼前一掠而过的小字, 此时像是深深地钉在了眼中，颜昀心神震恍，脑海中一时乱哄哄的, 似有风声呼啸、滔澜起迭，又似身在云端, 身前身后，尽是白雾茫茫。</p>

他惊怔恍神一阵，方因孩子仰首望他的含泪目光, 回过神来。颜昀一边帮孩子拭泪，一边温声回答道：“为你取名为‘慕’，是因为爱……因为爹爹爱慕你娘亲，一生一世，只爱你娘亲一人。”</p>

“……那……那娘亲呢？”颜慕紧张地望着父亲, 抽抽噎噎地问。</p>

“当然也爱”，颜昀道，“你娘亲是重情之人, 爱上一个人，心意就一世不变。”</p>

他让季安送了温水毛巾过来, 将孩子搂在怀里，边帮他把哭花的小脸擦干净，边问他为何哭得这样厉害。孩子低首不语, 而花厅外, 响起妻子焦急不解的声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p>

琳琅在隔壁郑宅, 设法同穆骁磨了又磨后，才终于能够离开。她急急回到家中，问侍从得知夫君与孩子都在花厅用饭，便向花厅走来, 结果刚走到外面，就见厅内的孩子，像是刚哭了一场。</p>

琳琅连忙走进厅内，将哭得眼红的孩子，搂在怀中焦急打量，“怎么了？为什么哭？”</p>

“……没什么”，颜慕手搂住娘亲脖颈，贴在娘亲颈畔，轻轻地道，“只是因为，因为想到今天过节，别人家都在一起，我就自己一个人在家，感到很孤单……”</p>

琳琅心中浮起愧疚，她紧紧抱着孩子，在孩子耳畔，轻道一声“对不起”后，想说娘亲以后不再将你一人留在家中、娘亲会一直陪着你，可又唇涩得说不出来。</p>

……她并非自由之身，她的来去，皆由穆骁一手掌控，根本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留自由，又如何能对孩子许下这样的承诺，承诺自己会在他有需要时，一直陪着他呢……</p>

……年幼的孩子，需要母亲陪伴，是天性使然，母亲陪着孩子，本也应轻而易举，是日常生活中，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可是，因为穆骁，她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到，连陪着自己孩子的自由，都没有……</p>

琳琅心内疼惜孩子之余，对穆骁的怨恨，也越发深浓。她垂眸掩下眸中恨意，温言宽慰阿慕许久后，想将阿慕如常交给季安，让季安带着他去沐浴就寝。可是阿慕，今日却特别依恋她，牵着她的手，红肿着一双眸子，眼巴巴地望着她，沙哑着声音道：“我想要娘亲多陪我一会儿。”</p>

怎能拒绝孩子这样的请求？！琳琅遂一直陪着阿慕，直到送他上榻，为他盖好小被后，方准备离开。她低首亲了下孩子的脸颊，温柔对他道：“好了，睡吧，爹爹娘亲都在小楼里，离你不远的，安心睡吧。”</p>

颜慕却仍不愿母亲离去，他拽着被角，眼也不眨地望着母亲，慢慢地道：“以前我睡觉时，娘亲会唱歌给我听的……”</p>

“这么大了，还想听啊？”琳琅听孩子言下之意，笑着轻点了下孩子的小鼻子。</p>

她可爱的孩子，神情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想听。”</p>

琳琅遂在榻边坐下，问：“想听哪一首？”</p>

颜慕想了想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p>

琳琅便婉声唱了起来，像阿慕小时候那样，一边唱着，一边隔着被子，轻轻拍着阿慕的身子，助他入眠。唱至最后“永以为好”时，一直静听不语的阿慕，忽地出声问她道：“娘亲和爹爹，也会永以为好吗？娘亲……会一直一直爱着爹爹吗？”</p>

琳琅想起沉重心事，心中一黯，而面上未露，只是轻声道：“娘亲爱你爹爹，会一直一直爱下去，直至此世之终。娘亲也希望能与你爹爹永以为好，希望和你们父子，一辈子安定团圆，没有分离。”</p>

颜慕望着母亲，轻轻地道：“我也希望。”</p>

“夜深了，睡吧”，琳琅再亲了亲孩子眉心后，起身放下帐帷，熄了室内大半灯火，离开这里，回到了自己的寝堂。</p>

她心沉得没有困意，而身体又实在倦极了，连解衣都抬不动手，还是夫君颜昀，在帮她梳洗后，又帮她换上了寝衣。</p>

“对不起”，罗帐中，夫君抱她在怀片刻后，忽地轻声向她道歉，“对不起。”</p>

他一再地说着，像是深觉对不住她，满心都是愧责，听得琳琅，感觉心都要揪起时，又听夫君低低地道：“今天……没能陪在你身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