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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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骁……</p>

一路快马加鞭，急赶至发生刺杀的山林，遍寻不着后，又派大量侍卫，根据蹄印足迹，搜寻到这处山洞。</p>

一路上愈涌愈烈的紧张惊惶，在走进山洞内部时，越发沉重汹涌，他怕来得太晚，怕已经来不及，怕一步步向内走去，最终见到的，是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p>

……为何怕来不及？</p>

……为何竟然不愿接受她已死去的可能？</p>

穆骁一遍遍告诉自己，因为任她就这样简单死去，是便宜了她。可，纵在心中告诉了自己一遍又一遍，那个声音，还是在执着地追问。</p>

心底四面八方，有细小的声音响起，像是它的回声，又像在给出新的回答。那些回答是什么，他听不清楚，只知它们轻微而又嘈杂无比，将他的心，扯成了一团乱麻。</p>

越发心乱了，竟在这时候，因这洞穴的幽冷，忆起了不堪旧事。</p>

那时候，她被人暗害，他为救她，与她同被困在险地。生死危难时，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将自己的血喂与她喝。当时，他心想血尽而死，拿自己的命换她，也无不可，只要她活着就好。只要，她活着就好。</p>

一步步走至洞穴深处，记忆中的少女幻影，消散在火光中，眼前云鬓凌乱、衣裳染血的少|妇，是楚朝的皇后，晋朝的长乐公夫人。</p>

她形容狼狈，惊愕而戒备地望着他，晕枕在她膝上的，是她的丈夫——她从前攀权附势的最高点。为了这一最高目标，她步步钻营，曾将昔日舍身救她的情|郎，亲手推向死亡的深渊。</p>

若那时候，她真的死了，倒也好了。不知真相的他，将视她为心中永恒的白月光。他会追封她为皇后，一生唯一的皇后。他将用一生，怀念少时纯情。他与她之间的美好记忆，将是他心底最柔软的所在。等到他寿命将终时，他心中也是欢喜的，他会含笑离世，期等着与她在黄泉相会，共赴来生。</p>

不明所以的重重心乱，最终，转为唇际的一抹冷笑。穆骁负手转身，如来时步履匆匆，大步离开山洞。</p>

洞外，春日晴阳正好，好到似乎能将旧日发霉的记忆，将莫名迷乱的心绪，全都驱散得干干净净。</p>

穆骁面无表情地，深吸了一口山林间的草木清气后，沉默片刻，淡声吩咐下去，“将长乐公夫妇送至青芜苑，召太医谢邈，为长乐公诊治。”</p>

长乐公夫妇遭遇刺杀之事，压得严实，对外，只说是长乐公旧疾复发，病体难支，故于苑中休养，不再参与狩游。</p>

不知情的王公朝臣们，如前专心狩猎，希望能拔得头筹，在夜宴时得到圣上嘉奖。而宁王穆骊，在长乐公夫妇被救送至青芜苑后，本想回到猎场，但，他刚走了几步，即见皇兄朝他看了过来。</p>

那眼神，明显是要他老实交代一下，长乐公夫妇遇刺这事，怎么就这么巧，被他给撞见了！</p>

穆骊真想硬着头皮，说一声“纯粹巧合”，然实不敢。他知皇兄眼线不少，全然扯谎，必会被揭，遂半真半假道：“我敬慕长乐公为人，想与他交游，但又有些自惭形秽，不知该聊什么，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与他夫人，看到了有刺客冲出密林，要刺杀他们夫妇。”</p>

但皇兄熟知他的喜好，直接看着他问：“是真敬慕长乐公，还是……想亲近长乐公夫人？”</p>

穆骊“嘿嘿”一声，不辩说什么，只是一脸“皇兄，你懂的”。</p>

先前以为已经纾|解的心中躁乱，又悄悄浮了上来，穆骁忍着心中不适，嗓音沉道：“她是前朝皇后，不是你府里那些莺莺燕燕，注意身份。”</p>

穆骊心中嘀咕，皇兄你今儿个，摆明了想让长乐公夫人在夜宴上跳舞娱宾时，好像也没注意人家前朝皇后身份。</p>

这话，他只在心中想想而已，并不敢说出口，只嬉皮笑脸地为自己开解道：“楚朝已经亡了，长乐公夫人，要是和长乐公过不下去了，是可以和离另嫁的。”</p>

穆骁听到“嫁”字，眼皮微微一跳，“怎么，你还想娶她？”</p>

“也不是不可，我正妃位置尚空着，长乐公夫人虽是二嫁之身，但她这等绝色难得，我不介意做她的第三任丈夫。”</p>

穆骊没个正形的嬉说一通后，又接着扯道：“就长乐公那身子骨，谁知他能活到几时。我要是长乐公夫人，也要为自己早做打算。要我说，长乐公夫人未必对我无意，今日，她看了我好几眼，好像还对我暗送秋波了呢。”</p>

眼看皇兄脸色越来越沉，穆骊意识到自己扯到忘形，速速噤了声。他朝皇兄弯身一行礼，恭道一声“臣弟告退”后，赶紧退了下去。</p>

暖春天气，灼得人心越发燥|乱，穆骁只觉额边穴处，一抽一抽地疼。他原身在御殿，等待调查刺杀之事的心腹，集证回来禀报，但却因心浮气躁，坐立不安，最终还是离了御殿，去往青芜苑。</p>

青芜苑外，谢邈正背着个药箱出来，见他驾至，连忙恭行跪礼。</p>

穆骁令谢邈起身，也令此苑宫人不必通报，自推门走进室内。</p>

雕窗浮影，绮帘重重，有微苦的淡淡药味，于室中萦绕不绝。穆骁拂过道道垂帘，向内走了十数步时，忽地脚步一顿。</p>

前方锦榻处，顾琳琅正与颜昀拥|吻。她容色不复之前惊惶疲惫，光艳明丽异常，一手轻搭在颜昀肩头，一手轻拽着颜昀半敞的衣衫，眸横春|水，颊晕桃花，眉梢眼角，尽是流不尽的潋滟春意，刺眼得几能将人双目灼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