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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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散了，连宫里的灯都黯淡了不少。</p>

河灯大多已经随水流出宫了，只有一人还立于河畔，手捧花灯。</p>

柔嘉公主低头看着花灯，听到蔓儿说：“……定王从寝宫抱走了慕灼华。”</p>

柔嘉公主微微一笑：“耶律真倒也不全然是个蠢货，她从慕家打听到了慕灼华易容的秘密，把这个消息送给了太后，不用自己出手，便既得了太后的信任，又达成了自己的目的。”</p>

“难道陛下当真喜欢慕灼华？”蔓儿不解，“陛下对她，先是偏见，后是信重，却也不是容易被美色所误之人，难道见了慕灼华的真容，就会喜欢上她了？”</p>

柔嘉公主摇头浅笑道：“他早就喜欢上慕灼华了，只是自己不明白而已，这一眼真相，只是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人的感情太过复杂，爱与恨，也不过是一线之隔，更何况只是信重，到爱慕。”</p>

忽然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那公主对我，何时能跨过那条线？”</p>

柔嘉公主一怔，被人自身后拥入怀中。</p>

“沈惊鸿，放肆！”柔嘉公主脸色一变，想要挣脱他的怀抱。</p>

“有蔓儿守着，不会有人过来的。”沈惊鸿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p>

蔓儿早已悄声退下了。</p>

闻到身后传来淡淡的酒气，柔嘉公主僵着身子，心跳加速：“你、你喝酒了？”</p>

沈惊鸿笑了笑：“一两壶酒，并不足以使我动情忘形。”</p>

能让他动情忘形的，唯有一人。</p>

柔嘉公主抓着花灯的手紧了紧，没有再推拒沈惊鸿的拥抱，她收敛了外泄的情绪，用淡漠的声音说道：“我叫你来，是有要事。太后听了耶律真之言，迷晕了慕灼华，送到刘琛寝宫，被刘衍将人救走了。”</p>

沈惊鸿听后并不意外，淡淡一笑：“慕家把慕灼华易容之事泄露出去，虽然未必是有心害慕灼华，但却着实搅浑了这一池水。如今太后认定慕灼华是红颜祸水，又对定王生出了猜忌之心，而刘琛对定王有没有生出隔阂，暂且不能断言，但周家必然会对刘衍生出防备之意。”</p>

今夜宫中发生之事，尽落在柔嘉公主眼中，她从来不是兴风作浪之人，做事，做重要的便是顺势。风浪都是别人兴起的，有时候她只需要递出一把扇子。</p>

耶律真密会慕荣，她一清二楚，因为本就是她有意引耶律真知道慕荣的。那日慕荣登门求见，她故意让婢女在耶律真面前说起慕荣与慕灼华的关系，耶律真果然按捺不住好奇心，与慕荣有了接触。今晚太后对慕灼华下手，她虽然喜欢慕灼华，却也没有出手救她。柔嘉公主常常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只是一个看客，而不是戏子，而这台上的戏，很难勾动她的心了。</p>

“周仪死了，太后便是周家的领头人。她被周仪压了这么多年，看似唯唯诺诺，其实心里何尝不怨恨羡慕周仪？周家表面上与刘衍交好，实则心虚，他们始终担心刘衍有一天会发现过去的秘密，对他们展开报复。”柔嘉公主勾起唇角，缓缓说道，“沈惊鸿，是时候可以动手了。”</p>

花灯已经快熄灭了，沈惊鸿接过柔嘉公主手里的灯，上面的花瓣上空无一字。</p>

“公主偷偷拿了一个花灯来此，难道不是心有所求？”</p>

柔嘉公主静静看着花心摇曳的火苗，眼中掠过一丝冷淡的笑意：“谁能无欲无求呢，只是我所求的，不能写出来，况且，我也不信神明。”</p>

沈惊鸿笑了笑，他屈膝蹲在河边，一手捧着花灯，另一只手伸进冰冷的河水中沾湿了，用潮湿的食指在花灯上写下一行字，然后将花灯放入水中。</p>

花灯在水面荡漾着，缓缓向远方流去。</p>

沈惊鸿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没有起来，他的目光从远去的花灯之上移了回来，仰起头看向柔嘉公主，柔声说道：“公主，以水为墨，须臾便干了，写出来，又何妨？”</p>

他执起她垂在身侧纤瘦柔软的手，仿佛捧着世上最为贵重的珍宝，他在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p>

“我也不信神明，我只信公主。”</p>

“我毕生所求，也唯有公主。”</p>

夜已深了，刘衍房中的灯却始终亮着。</p>

他的目光不时落在床上，慕灼华睡得极熟，睡相却不大好，不时就要踢被子，他便坐在旁边，一会儿给她掖一下被角。也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睡梦中眉头紧锁，发出了几声意味不明的咕哝声，但显然不是愉快的意思。</p>

这也不是第一回了，第一回见她的睡相，还是会试之前，他强掳了她出城，却遇到伏击，她发烧病糊涂了，他便亲自照看她。那时他只当她是个半大孩子，不曾有过半丝邪念，如今却难以静下心来，他拿了本晦涩难懂的佛经坐在她床头守着，但阿弥陀佛又哪有红颜祸水好看，那不安分一次次伸出被窝的小腿和藕臂让他又爱又恨，心不在焉地想着——以后若是睡到了一块，自己恐怕得夜夜抱紧了才行。</p>

慕灼华这一觉睡到了丑时末才醒来，迷药的总是有后遗症的，她醒来之时脑子有些钝痛，记忆也有瞬间的空白。她躺在床上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床帏，扭过头，便看到坐在床沿微显倦意的刘衍。</p>

然后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亮得可怕。</p>

刘衍见她醒来，松了口气问道：“你现在觉得身体如何，我让府中大夫给你看过了，吸入迷药多了一些，这才会昏睡许久，可能头脑会有些胀痛，可还有其他地方不适？”</p>

慕灼华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瞪着刘衍，唇线绷成直直一条，刚醒来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又十分冷漠：“多谢王爷关心，下官无恙，这就告辞。”</p>

慕灼华说着便掀开了被子，从床上下来，她腿还有些软，刘衍要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