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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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点头，“那孩子进宫过几回，哀家瞧着乖巧伶俐，甚是喜欢。”</p>

“母后这般喜爱，叫儿臣好生嫉妒，倒是要考考她了。”</p>

“你呀，何必跟一个小辈的计较！”</p>

跳完舞，裘嫣摘下昆仑奴面具，向太皇太后等人叩头施礼，拜贺新年。</p>

起先长平不见真容，这会儿裘嫣摘下面具，当真长得标致。也难怪太皇太后会喜欢，她的长相明媚靓丽，很是大方，一点都没有女儿家的小家子气。</p>

长平瞧着欢喜，便道：“庆云县主，听说你精通音律，今日我倒要好好考考你，若是回答正确便赏，回答错了便罚，你可敢受考？”</p>

裘嫣道：“庆云能得大长公主施教是庆云的荣幸。”</p>

长平顿时来了兴致，先考琴，曲子则是《广陵散》中的某一段。</p>

宫人送上古琴，裘嫣从容应对。显然古琴是她的专长，弹奏出的《广陵散》造诣颇深，很得长平欣赏。</p>

接下来长平又兴致勃勃地考她琵琶，花样层出不穷。</p>

人们被裘嫣精湛的技艺吸引，纷纷鼓掌庆贺。</p>

梁婉知道自己没甚本事，也不去出风头了，叫容兰去看看献上来的年味糕点备好了没有。</p>

容兰应了声是便悄悄退下。</p>

出了偏殿大门，前往膳房途中，容兰忽然被一道黑影拉到了假山后。她受惊欲尖叫，嘴却被捂住，头顶传来低沉诱人的嗓音，“是我。”</p>

容兰惊魂未定，凤栖梧把她吓得半死！</p>

那厮一身朝服，人模狗样的却干着掉脑袋的事。容兰心下直哆嗦，小声道：“大人赶快回去吧，要是被发现，你我都得掉脑袋。”</p>

凤栖梧无谓道：“你害怕？”</p>

容兰快急哭了，这可是在宫里，而且还是大年三十儿，到处人来人往，稍不留神就会被撞见，她能不害怕吗？</p>

偏偏凤栖梧无视她的恐惧，拉着她的手道：“跟我来。”</p>

容兰：“……”</p>

也不知路上被打点过还是凤栖梧懂得钻空子，他们一路下去居然没碰到他人。很快二人便到了鼓楼，容兰腿软道：“大人是想上去？”</p>

凤栖梧点头。</p>

容兰带着哭腔道：“上面有侍卫看守……”剩下的话被她吞了，因为凤栖梧不怕死地把她拖了上去。</p>

今天是大年三十儿，有些地方忙碌非凡，有些地方却可以懈怠偷个懒。比如这处鼓楼，守卫者只有寥寥几人，并且还是喝醉了的，只剩两人清醒着。</p>

见凤栖梧上来了，那两名侍卫恭敬行礼，身后的容兰偏过头回避，两名侍卫不敢多看一眼，都很有默契地耷拉着头。</p>

来到鼓楼顶端，容兰才发现这里竟然能把整座皇城尽收眼里。她诧异地眺望远方，各处宫殿灯火通明。</p>

从来不知，这皇城的夜景竟是如此的绚丽繁华。</p>

而她，竟也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数年，却未曾发现过它的美。</p>

凤栖梧背着手站在一旁，长身鹤立。他俯视整座皇城，说道：“我初入宫时，每每想念家人，武帝便会带我来这里。他说这里是我的家，他是我的家人，会像父亲那样照顾我一生。”</p>

容兰偏过头看他，“你信吗？”</p>

凤栖梧笑了笑，也不知是嘲弄还是其他，“当时我是信的。”停顿片刻，“后来我长大了，才明白有些话听听就好。”</p>

容兰垂首不语。</p>

凤栖梧继续说道：“他毕竟是皇帝，拥有无上的权力和整个天下的子民，这样忙碌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像父亲那样照顾我一生。”</p>

容兰迟疑了许久才道：“凤氏家族只剩你一个人了。”</p>

凤栖梧平静地望着远方，眼里跳动着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情绪，“是啊，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与你一样，孑然一身。”他忽然扭头看着她，用半真半假的语气问，“容兰，我若要求你陪我走完这段路，你可愿意？”</p>

容兰回避他的眼神。</p>

凤栖梧道：“你可以不回答。”顿了顿，“其实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何会对你另眼相看，后来仔细一想，怕是同病相怜吧，都是一个人，都是在夹缝里求生，都是步步惊心小心翼翼。”</p>

容兰猛地抬头，撞上了凤栖梧的目光，她迅速低头避开，“今晚大人怕是多喝了几杯，开始说胡话了。”</p>

凤栖梧自嘲道：“大年三十儿，家人团聚的日子，免不了贪杯。”</p>

这话触动了容兰，想说什么，却忍了下去。</p>

她想，他是寂寞的吧，在外人看来混得风生水起，哪知也是寄人篱下过活，毕竟太皇太后阴晴不定的性子没几人能扛得住。</p>

一只精巧的陶瓷瓶忽然递到她手中，容兰愣愣地接住，有些不明所以。</p>

凤栖梧淡淡道：“这个你收好，算是对故人的一点念想。”</p>

容兰不解地看着他，“这是什么？”</p>

“里头装着你弟弟容远的骨灰。”</p>

容兰怔住。</p>

凤栖梧继续道：“前阵子外出办事顺便打听过你们家的情况，昨儿家仆回来，说把你弟弟容远的尸骨找到了，并将其火化带了回来。我让家仆把它放在凤家老宅，等你有机会亲自去把它安葬了吧，也算圆了你们的姐弟情谊。”</p>

似被他说的话震住了，容兰隔了许久才道：“大人唬奴婢呢。”</p>

凤栖梧似笑非笑道：“你不信？”</p>

容兰没有吭声，他一把将她手里的瓷瓶夺过，做出要扔下去的样子，她连忙拽住他的手，惊慌道：“我信！我信！”</p>

凤栖梧这才还给了她。</p>

容兰小心翼翼地把瓷瓶收好，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惊疑，万万没料到他居然如此费心讨好她，只是一想到自身处境，心情顿时便低落下来，讷讷道：“还请大人送佛送到西，替奴婢把容远安葬了吧，奴婢这一生怕是再无出宫的可能了。”</p>

凤栖梧睥睨她道：“早先在常春园你还想着逃跑，这会儿又知道向命运低头了？”</p>

容兰恹恹的一声不响，凤栖梧忽然抬起她的下巴，蛊惑道：“如果我带你出去呢，你敢不敢？”</p>

那声“敢不敢”令容兰的心跳狂跳不已，她做梦都想离开这个吃人的鬼地方。而现在，眼前的男人告诉他，只要她愿意依附于他，他便能带她脱离苦海，重获自由！</p>

一条金光闪闪的金大腿近在眼前，她只需要抱住即可。虽然心都快跳出胸腔，容兰还是强制镇定下来，努力平复激动情绪道：“大人又在唬奴婢了。”</p>

凤栖梧看着她不说话，容兰转过身背对着他道：“奴婢这人什么都不好，只有一点是好的，那便是有自知之明。”又道，“大人什么女人没见过，何苦为了奴婢以身涉险，这不符常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