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 1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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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到金陵, 况苑先和施少连见面叙旧，两人在天香阁喝酒，自然见到了甜酿, 她正跟着个琴师, 低头拨弄着手中的管弦。</p>

况苑眼中掠过微诧, 挑眉看了眼施少连，他也目光淡淡瞥着她。</p>

“她在这里，多少比在外头好些。”</p>

况苑一向无法理喻这兄妹两人的想法, 不过甜酿和旁人说话，脸上沾着几分笑意, 看着倒比上一次在江都施家时要好上许多。</p>

两人摇晃着酒盏，各自的心绪都不算佳，后来甜酿也过来见人，向况苑致礼, 坐在一旁听两人说话。</p>

他们也没什么可瞒她的, 况苑要从施少连手中抽一笔银出来, 原也是况家放在他这生息的本钱，要瞒着况夫人挪作他用。</p>

到了深夜, 况苑不在天香阁内歇, 带着施少连的手书辞别出去。</p>

甜酿看着他的背影，心头郁郁：“十年发妻, 就要这样遣散了么？拿一笔银子打发，她也没什么过错...”</p>

“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站在她身边, “能给一笔衣食无忧的银子，也算是有情有义。”</p>

若是无情无义，以无子之由休妻, 光明正大驱赶出门就是。</p>

甜酿半叹半笑：“是么。”</p>

“过几日云绮和苗儿要来家，孩子也带着，你...想不想见一面？”他问她，“她们一直惦记着你。”</p>

甜酿摇摇头，撇嘴：“不想，没什么好见的。”</p>

她不想见人，不想离开天香楼，在这儿就足够了。</p>

施少连瞥着她：“这几日，我在金陵还遇见了一个人...钱塘府的守备夫人杨氏，她来祭扫当年式微时伺奉的故主一家坟碑，也顺带造访过施家，询问你的近况...”</p>

甜酿顿住上楼的脚步：“是么...”</p>

好像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曲池自有曲家和曲夫人帮着，小玉夫妻带着小云在西湖边摆摊，也能过得如鱼得水，杨夫人有自己的府宅家事，少了她，对她们而言，也没什么不同。</p>

施少连看着她久久顿住的身形，缓缓吐出一口气：“你若也不想见，那留几句话，我转交给杨夫人，让她安心。”</p>

“好。”</p>

甜酿抽出一张花笺，凝神细想，写了几句琐碎家常，向杨夫人请安问好，而后将信笺转交给了施少连：“就跟杨夫人说，我一切都好，请她不要牵挂。”</p>

施少连神色淡然将信笺收进袖内。</p>

两人此夜无话，相偎而眠。</p>

夜半施少连醒来，一只微凉滑腻的手探入他的衣襟内，指尖在他劲瘦腰线上漫不经心又来来回回划过。</p>

帐内太暗，看不清她的神色，施少连伸手抚摸她的脸颊，两个人的气息凑近。</p>

他掌畔触到一点温热湿滑，是她伸出舌尖，轻柔触碰他的手。</p>

甜酿第一回主动勾他。</p>

“我想你抱紧我。”她话语带着睡梦后的喑哑和慵懒，鼻音沉沉，“重一点...好不好？”</p>

是甜蜜又难耐的轻哼，梦呓一般，回荡在宽阔又奢华的屋内，花非花，雾非雾，绯艳如歌。</p>

窗外有轻微声响，春雨绵绵，悄无声息浸润了雪白纸窗，微风如绸，沾着微微的凉，河面涟漪千万，大大小小的圆满，第二日早起推窗，天亮如绵，莺啼呖呖。</p>

甜酿尤在帐内酣睡，施少连将罗帐掩上，披衣而起，回了施家，吩咐家中下人将花笺送到了杨夫人住的驿馆。</p>

花笺馨香淡雅，墨迹崭新，落笔闲适，是甜酿的笔迹和口吻，道是自己如今生活闲散，每日无事只寻乐，又问故人安好，施家的下人传话：“我家二小姐说了，她一切都好，请夫人不要牵挂。”</p>

杨夫人收了笺纸，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她和曲池的离散太过伤心，已经不愿见昔日相关人，重新依傍在那个男人身边生活，只是她的玖儿不应该成为这样的人，九娘也不是这样的性子。</p>

还是要亲自见见她，看她状况如何，和她说说话，说说她的身世，她的未来打算，带她去父母坟前看一看。</p>

明里见不着甜酿，总要暗里想法子，杨夫人一面佯装收拾行囊要离开金陵，找人去和施少连辞行，在金陵外城兜了个圈子，着人偷偷去找那个施家递消息出来的小婢女。</p>

仆人在施家外悄悄守了几日，见一个靓装丽人领着小婢女出门，这才知道，原来那日递字条是施少连后院的一个妾室，还是他的远房表妹。</p>

姐妹两人，若都和一个男人有些干系，要么同命相连，要么相互憎恨，施少连常日混迹在勾栏院，夜里几不着家，家里女人怎么会没有怨气。</p>

觑着空，杨夫人佯装巧遇，和芳儿见了一面。</p>

“我自小就在施家长大，和二姐姐也是感情深厚，这次二姐姐回来，家中姐妹亲戚早就想见她一面，夫君总是推搪，至今尚不知姐姐住在何处呢。”芳儿道，“那日在内宅听闻夫人也是来寻姐姐，等夫君，故而让婢子出来送了个信。”</p>

“我和甜酿情深如母女，实在是心切想见这孩子一面，也不好多在金陵盘桓，故而有些心急。”杨夫人斟酌，将那封信笺递出来，“施公子吩咐府上家丁将这信送了出来。”</p>

施少连每日都要出门，所见之人，所去之处甚冗，芳儿出门不便，杨夫人身份有顾及，都无法大张旗鼓去查。</p>

芳儿想起他脸颊畔的划伤，捏着那张花笺，长长瞥了一眼，柔声道：“夫人若相信我，可否把这花笺交给我，我瞧着这花笺似乎有些眼熟，兴许以前见过...倒可以去打探打探...”</p>

\"也好...\"</p>

杨夫人为人正直，跟金陵的风花雪月不沾边，可能不太知道，这种彩花笺，妓馆里用的最多。</p>

她早有所怀疑，自从甜酿到金陵后，施少连一直在天香阁内过夜，此前他虽然在天香阁厮混的多，但也有在家中的时候。</p>

脸上的伤痕，那是只有床笫上才会有的吧，当年在榴园，他们整日形影不离，施少连怎么会把她藏在远处，自然会放在身边。</p>

施少连是不是把她扔进了妓馆里？有这信笺佐证，芳儿迫不及待想去看看。</p>

年轻女子面颊微微扭动，神情不知是哭还是笑。</p>

若甜酿被施少连攥在手里，在天香阁受到和她一样的羞辱——那谁也别想把她从天香阁里救出来，这日子谁也别想好过。</p>

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她，想看看她如今的模样，是不是如当年走的时候那样的从容笃定。</p>

天香阁内总是有不一样的乐趣。</p>

楼里花娘养了两只狮子猫，白滚滚毛茸茸的身体，湛蓝的圆溜溜的眼，扫把似的拂尘尾巴，每日懒洋洋在楼里闲逛，花娘们会用手绢折成小老鼠，挂在钓竿上，勾着猫儿玩狮子滚绣球。</p>

甜酿极爱其中一只，有时候兴起抱到屋里来，搂在怀中陪自己睡。</p>

每逢这时，施少连的脸色并不太好。</p>

不过几日，湘娘子就到了金陵，进了天香阁，不过一年多未见，更添了几分丰腴，面色也有喜气，花娘们都来嘻嘻哈哈拜见，施少连自然也带着甜酿一道去。</p>

甜酿见湘娘子风姿绰约，面上一团和气，压根看不出年岁来，湘娘子也上下打量她，含笑点了点头：“好乖的孩子，我看第一眼就喜欢。”拉着甜酿的手问施少连：“我收到楼里人的书信说你带了个人回来，怎么就你只字不提...这是你日思夜想，殚精竭虑找了好几年的那个姑娘？”</p>

两个虚伪的人都没有料到湘娘子一来便是这样的心直口快，一矢中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