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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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放手</p>

带女儿出去吃火锅，我让她多吃点青菜，她突然将筷子砸进了滚烫的火锅。</p>

「烦死了！怪不得我爸不喜欢你！」</p>

水蒸气在一瞬间炸开。</p>

我隔着水雾看她，声音是从来没有的平静。</p>

「你希望换一个妈吗？」</p>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求之不得。」</p>

我拎包离开，而女儿立刻开始打电话，还叫服务员换了个锅。</p>

真好，终于结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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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火锅店外，我的心情是久违的平静和放松。</p>

不停有笑着的人从我面前走过，他们年轻，他们和睦。</p>

他们真热闹啊！</p>

我最后看了一眼火锅店里的女儿。</p>

她笑嘻嘻的在视频。</p>

我从她的口型里，清楚的看见了爸爸，新妈妈的发音。</p>

我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玻璃上反射出来的影子。</p>

如果不是只有我自己站这儿没动，我绝不相信玻璃里这个臃肿、油腻、潦草的人是我自己。</p>

我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女儿刚出生的样子。</p>

小小的一团，软呼呼的。</p>

一晃十五年过去了，十五年的丧偶式婚姻让我苦不堪言。</p>

但是我扪心自问，我从来没有忽视过女儿，哪怕一天，一件事，哪怕她掉了一根头发，劈了一个指甲。</p>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女儿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p>

我不认为自己有错。</p>

错的是她消失的父亲，是她溺爱无度的奶奶，是她动辄对我打骂的爷爷。</p>

「行了行了，孩子不就是谈个恋爱嘛！我看那个男孩子也挺好的，不愧是我孙女，眼光真好，不像你爸，眼光就不怎么样， 娶回来一个母夜叉，搅家精。」</p>

「你以后可不能像你妈这样， 好好的日子不过，让大家鸡飞狗跳就舒服了。」</p>

「你天天在家除了发火还会干什么？看着你就晦气。」</p>

「又买新衣服？去年过年不是刚给你买过吗？你天天在家做饭也不出门，买那么多新衣服干嘛？给谁看？」</p>

「就怪你，要不是你，我能瘫痪吗？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我儿子娶了你，你给我滚！」</p>

这些话，我一听就是十六年。</p>

放在女儿的眼里，我是一个矫情、事儿多、没见识，偏偏脾气还大的失败的女人。</p>

一方是会让她的生活冲阿门了约束、督促的暴躁妈妈；另一方是可以让她心想事成，温馨平静的爸爸和奶奶。</p>

再放在一个屋檐下对比，高下立见。</p>

只是我总以为，我的女儿，应该是知道是非曲直的。</p>

现在想想，过去的十六年里，我真的一无所有。</p>

火锅店外，我的头发早就已经被风吹得糊了一脸。</p>

火锅店里，三个人围着火锅，说说笑笑。</p>

我的手机响了。</p>

是婆婆打来的。</p>

我迅速挂断电话，心中还是忍不住厌烦。</p>

当年我怀孕八个月，公公高位截瘫。</p>

婆婆美名其约自己照顾不了公公，保姆照顾的又不尽心，直接搬了过来。</p>

但是婆婆自从搬过来之后，天天出去打牌跳舞，一天到晚不回家。</p>

老公更是照顾了两天之后就开始经常人间消失。</p>

照顾公公的重担就这么落在了我头上。</p>

我说找个保姆，他们一家人都反对。</p>

公公搬过来不到半个月，我被他推了一下，早产了。</p>

想到当时的疼痛，就算是过去了十六年我还是忍不住一个激灵。</p>

我彻底离开了火锅店。</p>

转身的时候还是有点心痛的，毕竟女儿是我这十六年的精神支柱。</p>

但是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p>

因为我的丈夫张志很早就出轨了。</p>

而我的女儿，非常支持。</p>

我转身的时候，一阵风吹过。</p>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p>

谁能想到，在一个普通的夜晚，我抛却了所有，站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竟然感觉到了我这十六年里每一秒都求而不得的闲适。</p>

夜晚，轻风，霓虹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