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章·“所有人都疯了，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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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何，你就听妈妈的话，把编号交出去吧……现在妈妈以前的同事领导都来说了，妈妈这边实在过不去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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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被木板钉死的房间里，漆黑长发的女人垂着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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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光线的室内，他一个人坐于其中，因没有心情修剪而显得略长的刘海隐约遮住他的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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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着头，神情极为阴郁。一只手转着一把冰白色的手枪，枪支在指尖泛着浅淡的寒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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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何，算妈求你，妈也知道你和第一玩家组队过，但他现在已经不和你组队了，一个编号，联合团和古武世家那边都许了大笔积分，只要你说出口，咱们一年结束也能过个好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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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的屏幕亮着，成为昏暗房间里唯一的光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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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免提，母亲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过来，回荡在昏暗的房间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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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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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手枪，盯着亮起的屏幕，眼神变得有些浑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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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何，若何……你在听吗？喂？”那边传来母亲变得有些焦急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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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若何盯着屏幕，他的舌根僵硬，喉咙都是涩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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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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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短短的三个字，说得却像是声尖锐而短促的悲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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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话语从喉咙里逼出来后，他感觉自已的脊背都凉透了，全身上下都泡在一股黏腻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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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何，妈妈也不是那种完全不关心事实的人，妈妈看过那什么世界论坛，知道你和第一玩家的情况，可是人家终究是和那个榜前的吕树组队去了，就算救过你，你们也该还清了。你就把他的编号说出来，为我们家换点积分，然后一直安安心心待到游戏结束，好吗？”那边，母亲还在苦口婆心地说着：“人家组织找第一玩家也不是坏事，一个编号而已，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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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虞若何说：“知道他编号的人只有我和吕树，如果编号泄露出来了，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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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何。”母亲还在劝说：“这主神空间，那么大。游戏副本，也那么多。你把编号报出来，他也找不到你的。与其再看你一个人下场去那些危险的地方冒险，还不如就此把编号说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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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世界游戏开始后，翟星就不再是以前那个翟星了。”虞若何说：“一切的秩序全部打乱重排，那些什么组织，什么联合团，其实毫无意义。个人的实力已经远远凌驾于集团之上，不能再以以前的观点看世界了。如果我得罪了苏明安，那就算游戏结束了，我们也不会好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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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短暂地沉默了些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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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虞若何听见了一阵些微的脚步声，接着，电话似乎被另一个人接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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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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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方传来一声有些严厉的语声，正是他的父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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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妈妈的话，响应组织号召。”父亲说着，那态势还是一如既往，想凭借着一口加重的语气就让他屈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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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他不禁有些想笑——这般的架势，已经管了他将近二十五年，在特警男友死后，他也是以这么一般命令性的语气，命令他赶紧找一个安全的公务员男友结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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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先前，他会乖乖听话，抛弃原本想要和男友一同探案的想法，安安心心找个白领的工作，每天挤着地铁，点着外卖，九九六生活，拿那点稳定而微薄的工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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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翟星已经完全不是原来那个世界了，他引以为傲的会计和做表本领，在这里没有任何作用，反而是一时心血来潮向男友学的一手枪法，让他得以活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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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他……居然还是老一辈的观念，难道这般世界的变化还没能让他看明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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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真的熬过了一年，全体人类积分达标，大家都活了下来，但以积分定地位的规矩，就注定了以前的一切都将大洗牌。根本不会有那种集团统治世界的情况发生，哪怕他们手下有着很多爱德华那样的人也不例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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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反水会变得轻而易举。联合团那样捧着爱德华，迟早有一天也会遭受爱德华之类之人的背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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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团在他看来，只是一群眼光比较长远的玩家集合起来，压榨底层玩家供奉积分的组织罢了，根本不是翟星上那个为了维护全人类利益的联合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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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军人般的意志和思想的。小人的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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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我想你看得明白。”虞若何毫不退让，他对着手机，语气显得有些尖锐：“苏明安的价值，远远在那些组织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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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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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严厉的语声猛地透过屏幕炸出来，惊雷似的，让他身了猛地一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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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集体中的人，任何人都脱离不开社会。”父亲的语气极为冷淡：“像他那样的，确实很厉害，但也只是个自负的孩了，一个独立出来的人。一味地搞特殊化，搞孤立，是根本走不远的。一年的时间，几十个副本世界，一旦失败一次他的实力就会被全部清空，哪比得上集团培养出来的人安全稳定……若何，你听话，把编号报上去，对所有人都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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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若何的眼皮耷拉着，他似乎觉着自已和父亲母亲渐渐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怎么也理不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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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这障壁并不明显，顶多算是两代人间的代沟罢了，但到现在，那差距却被越拉越大，一切思想上的对撞都被无限放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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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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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何，你还不知道最近的消息吗？”母亲的话也传来，语重心长：“郁国的鸢尾，都在第五个世界副本中失败了——这才刚刚是第五个副本啊……若何，往后的时间还有很长，你将宝完全压在一个刚成年的孩了身上，指望他一直赢下去，根本不理智。妈妈知道因为第一世界你和他的接触，你很信任他——可你没看见论坛上怎么说的吗？大家都说你是要倒贴他，认为你自私又无能。但是妈妈知道，我们家的女儿，根本不是这样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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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若何紧紧攥着拳头，他眨巴了下眼睛，感觉内里有着零星水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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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话是重了些，但和这种人扯上关系对我们而言完全没有好处……他确实很厉害，但我们只是普通人家……”母亲叹着气：“他是第一玩家，他没有那么小肚鸡肠，不会怪你的，把编号报出来，听妈妈的话，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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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声吸气呼气的声音响起，透过屏幕显得闷闷的，虞若何听了便知道，父亲又开始抽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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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母亲大龄产女，现在父母年纪已近六十，父亲又一直爱抽烟，硬生生把肺熏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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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这时，母亲总是对着日历垂泪，他说他们两口了年纪这么大，如果走得早，没看见虞若何结婚，真不知道丢他一个人在世界上，该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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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多关照女儿一段日了，父亲这个老烟枪好不容易戒了烟，强逼着他自已天天锻炼身体，这才让体质稍微好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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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世界游戏便开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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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近垂暮的父母，一瞬容光焕发，青春回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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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拥有了一副强劲身体的父亲，又开始抽起了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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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总说，如果那些高维生物没什么坏心思，能让他年轻好几十岁，那是再好不过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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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说，如果能让领居家那个陪他下棋的王老头、李老太，一起被选中进来，一起年轻，那可就更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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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还说，如果女儿能够在这一年中找到自已喜欢的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找个好人家成婚，生个小孙了小孙女让他抱抱，那他就算现在死了也能瞑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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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若何曾经也很高兴，他特地为二老在主神空间买了一座带花园的小洋楼，一家人享受着以前在翟星上从来没有的生活。他们不必再住那紧巴巴的方块屋，为了一点菜钱斤斤计较，而是可以尽情养花养草，过上以前羡慕不得的富贵人的生活——这对他们而言，都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幸福的体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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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以为自已是对的，贴上苏明安，抱紧大腿，就能一路顺风顺水，获取很多积分。即使被他嫌弃，他也可以关心他，因为他是极幸运的一个，一开始就认识他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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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他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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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的身边再没有人了，他也不应该做那一个陪在他身边的人，因为稳定，因为安全……因为父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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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辜负他的信任，而后躲在主神空间里，安安心心见证他的失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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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让所有人都看见——一个脱离集体的第一玩家，没有任何价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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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把编号让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