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八十二章·“你与他的理想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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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存在一个生物知道宇宙中每个原子的位置和动量，它就可以展现宇宙的过去与未来——这就是‘拉普拉斯妖’。】</p>

【所谓无所不知的神明，何尝不是一种由大量数据构成的知晓一切的‘拉普拉斯妖’？】</p>

【——废墟世界·他维神明】</p>

……</p>

众生吟唱颂歌，渺茫宇宙响起回声。</p>

流光永恒，群星共熠。</p>

亚撒·阿克托凝视着对面。</p>

金色的长发、瀚海般深蓝的眼睛，那人一袭红袍，手杖点地，蓝玫瑰摇曳生辉。</p>

“——为什么？”阿克托问道。</p>

这是最终许愿环节。按照事先约定，阿克托负责许下“赎回翟星”的愿望，金发青年则负责许下“世界游戏永久终止”的愿望。谁曾想——当主办方询问愿望，金发青年却回答“我要让翟星升入高维”。</p>

金发青年未朝他走近，仅是扶正帽檐，回道：“亚撒。你的完美通关并非每次都是最高难度通关，我们的愿望效力不足让世界游戏永远终止。即使你的愿望能护住千百年，但未必能护住未来——有些遥远的【存在】已经盯上我们的坐标了。所以，我想从高维的角度入手，寻到永恒的保护之法。我会带着一些人升入高维，当我找到方法后，就能永久地保护我们的文明。”</p>

……</p>

【黎明系统回答苏明安：“博士当年提出了‘赎回翟星’的愿望，然而，另一位全完美通关者提出了‘让翟星晋升高维的愿望’。愿望冲突了。”</p>

“愿望生效后。另一人带着他的一些同伴成功升维，彻底离开了翟星，去探寻他的【理想乡】。”】</p>

……</p>

阿克托灰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怅然：“就算我不同意，也已经无法回头了吧……或许你是对的，但你为什么不提前与我商量？”</p>

金发青年摇头：“我的这种行为，就是打入高维当间谍。在主办方的监视下，不能事先沟通。就算是我现在与你的谈话，也是单独的密聊。”</p>

阿克托说：“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p>

金发青年点点头：“是。希望你之后塑造‘你与我不合，所以愿望冲突、分道扬镳’的类似故事。让主办方以为，我的心中只有对高维的向往，并无其他。这样有利于我打入祂们内部。”</p>

阿克托说：“原来还有其他吗？我有时候真的以为你心中只有对高维的向往。”</p>

蓝色的瞳孔微微动了动，闪过略微的波澜：</p>

“有的。”</p>

“如果心中只有高维、并无故乡。那并非自由的冒险家，而是无根的卖球贼。我确实不喜欢这个世界，大多数人丑恶、贪婪、自私，但如果我真的只顾着自己愿望，不管背后的烂摊子，把我惹出来的麻烦都丢给你，那未免也太逊了。冒险家可不是这么当的——且等我与你真正护住了这个文明，那时候我追寻的，才是纯净的、美好的、无所顾忌的自由。”</p>

他伸出手。</p>

阿克托也伸出手。</p>

双手交握，力道很轻。</p>

“你有把握吗？”阿克托问。</p>

“嗯。在某一个副本中，我曾听到过一个遥远的伟大存在的声音，我感觉到了强烈的召唤感。等到升维后，我会去找寻祂的踪迹，获取高维的力量。到了那时，我会回来，永久护住我们的文明。”金发青年手指攥紧：“……等我。”</p>

“……好。我能护住废墟世界很久，就算你找不到，我也会竭尽全力保护文明不会灭亡。”阿克托叮嘱。</p>

他们的手掌交握片刻，很快松开。明明是信誓旦旦的承诺，松开手掌的那一瞬间，阿克托却隐隐觉得，自己像松开了一只无法返归的飞鸟。</p>

飞鸟未必得归。</p>

那遥远的伟大存在，究竟是恶是善？金发青年升入高维后，高维者真的会善待他吗？这一切都是未知数。</p>

金发青年以身入局，试图找寻永恒救护之法，面临的是极大概率的死亡。阿克托则留守文明，打造黎明系统，伫立于长久的等待，他面临的同样是生死存亡的危机。</p>

他们都很大概率不会有好结果。</p>

亚撒却笑着说：“等你回来了，一起去旅行吧。”</p>

金发青年拍了拍他的肩：“别说这种话，听着像死亡预告一样。最多不超过一百年，我就回来了，相信一百年你肯定能活到，对吧？”</p>

亚撒回答：“当然。你肯定还能见到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旅行……”</p>

临别之际，他们畅想了一会儿未来。一会说到特雷蒂亚家后面的莲花池，夏天肯定很好看，一会说到霖光那小子，他家那边有很多壮观的山峦，到时候要一起去爬山，一会又说到北利瑟尔估计会在旅游中睡着，启拎着他到处走，那样旅行肯定很有意思……</p>

最后，金发青年双手微动，源光勾勒出了一个人型。</p>

“这是……”亚撒说。</p>

“算是仿生体吧。”金发青年说：“这是我使用因果权柄，从我自身分离出的一部分，和我有微妙的联系。等他死了，他会‘收束’至我身上。假如我在宇宙中迷失了，看到这些记忆，我应该就能清醒过来。”</p>

亚撒点点头：“所以这个人本质上与你不同？”</p>

金发青年说：“他当然是独立的。你可不要把他错认成我了。”</p>

亚撒笑着承诺：“不会的。”</p>

短暂的沉默持续了一小会，远方传来悠远的回响。</p>

他们知道，时间到了。</p>

“那么，我走了啊？”</p>

金发青年往外走，春雪飘荡在他的眉间。片刻后，他迟疑回头。阿克托依然立于原地，身后是群星。</p>

深灰色的眼眸显得悠远而宁静，年轻的十九岁救世主惯以端正的站姿，左手贴于衣角，右手轻轻挥着，妥帖而珍重地送别着故人。</p>

这里是登神之阶梯、群星歌行之地、无高维注视之所。最后送别的，唯有他的挚友。</p>

纸钱味的风吹起他略显凌乱的金色发丝，蓝色的瞳孔深深倒映着这一幕，像要将故土的一切记在心底，随后，他又略微偏移视线，将那抹年轻的身影陷于深蓝的大海，化作将沉淀于岁月万载的琥珀，永恒不灭。</p>

……等我回来。</p>

等我回归这片故土……将永恒的安宁与希望带给你们。</p>

在此之前，请你好好活着，守下这个我并不热爱、你却真心热爱的文明。</p>

亚撒，霖光，特蕾蒂亚，启，月，北利瑟尔……我的朋友们。</p>

请你们好好活着，然后，等我归来。</p>

相信我那个时候回来，被誉为救世主的你们，一定已经获得幸福光明的人生了吧……</p>

到时候，那片美丽的花野与飞鸟展、那青山绿水与江南小镇……请一定要带我同去，我们会在阳光下大笑、在山坡上奔跑……</p>

等我。</p>

请一定等我。</p>

他最后看了一眼挥手告别的青年，转身，向前。金色的发丝划过痕迹，红袍飘扬，鞋跟踏上群星汇集的登神之阶——</p>

万千璀璨的光芒，包拢了他。</p>

他另外带着一些人，与他一起升维。但他们仅仅是在升维的那一瞬间，就崩溃化为了碎片，唯有他睁着疼痛的眼睛，直视着——</p>

浩瀚的深蓝，纳入他的眼中。很快，他望见了——漂浮在星海之间的、难以名状、目光深邃的伟大存在。尽管只是遥远的注视，却让人有着被上层猎食者盯上的、毛骨悚然的、本能的恐惧。</p>

那股强烈的吸引力让他一路向前——直至溶入了那伟大的存在。水乳相融之感契合而生，像是幼体融合着母体，又像是母体亲吻着幼儿。</p>

等再度恢复意识时——</p>

金发青年漠然睁眼，感受到自身的无上伟力，他已然和那个伟大存在融为一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