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二十三章·“我们，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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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影被苏文笙杀死时，朝颜看到了。</p>

隔着海岸，她听到了影的喊声，然而她无法从激烈的战斗中脱离。直到——已经回档过一次的苏明安前来，他及时救下了她。</p>

“是……你……”她说。</p>

在对上她视线的一瞬间，苏明安移开了视线，这是一种面对距离过近的陌生人，而显得有些社恐的举动。像是不敢回应她近在咫尺的注视。</p>

……是啊，陌生人。</p>

如果不是苏文笙杀死了影，苏明安本人甚至不会来世界边缘。可即使面对一个陌生人，他依然忍着灼烧的疼痛，保护了她。</p>

朝颜咬了一口苏明安的肩膀，她当然知道苏明安的血没有用，她只是报复性地想知道——对于她这种“陌生人”的冒犯，他会怎么做。</p>

“你干什么！”萧景三的怒吼声响起。</p>

而朝颜对上苏明安那——平静的，沉稳的，像是无风无浪的海面一般的眼神，这让她错愕般地察觉到，这眼底里仿佛埋藏着深重的岁月。</p>

“我理解。”他仅仅只是这么说。</p>

他的声音轻得像耳边的晚风。</p>

这是副本第七天，成神之战正式开启。</p>

这是最好的一周目，苏明安仿佛未卜先知，赶在神灵发布神谕之前，就宣告开启成神之战，他甚至能利用好邹雨青的即死规则，瞬间遏制住青鸟与水岛川空。</p>

神殿、天使、眷属、纸莎草……种种虚假的故事被苏明安编出，成为了人们眼中“真实”的旧神神话，仿佛一座凭空建造的理想之国。他站在镜头下，眼神宁静，语气悲悯地诉说这些空中楼阁——仿佛在这一瞬间，朝颜真的看到了旧神的再现。</p>

当苏明安聚焦在聚光灯下，她则在阴影里根据自己九个周目的经验，去默默镇压了那些可能会对苏明安不利的敌人。这些事情，谁也不知道。</p>

……</p>

【朝颜笔记：】</p>

【游戏天数：第八天，上午。】</p>

【内心备注：这一天，他开启了《命运模拟器》这个游戏。这也是……最关键的一天。苏文笙会诱导他走到预言石壁前。】</p>

……</p>

从教堂里醒来后，苏明安与爱丽丝前往了海边，他们遭遇了风浪，躺在沙滩上。</p>

朝颜隔着很长的距离望着他们，没有走近。她隐隐感到苏明安似乎很疲惫——他是触发了很多次小苏回档吗？</p>

苏文笙出现在沙滩上，提供了黑鹊的线索。接下来，苏明安会去霍牧黎尔国。</p>

“霍牧黎尔国……那里应该没什么威胁。苏明安短时间内不会走到预言石壁前，毕竟黑鹊不会信任他。”朝颜默默想着：“这是最好的一周目，很多人都支持旧神，苏明安的实力也在稳步进步。我现在应该采取的行动……是把他的好感度刷上去，让他开始信任我。”</p>

但她望着苏明安身边一步不离的爱丽丝，犹豫了。</p>

她知道爱丽丝和她之间的联系——她曾经对着镜子，看到过自己身上的叠影——自己的叠影长的是爱丽丝的样貌。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爱丽丝居然算是她的一种“前世”。如果不是塔带来的时间线融合，她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爱丽丝。</p>

“爱丽丝迟早会成为神女，这是她不能拒绝的责任。所以，我再等待半天吧，等到爱丽丝离开……这样刷好感也能更顺利。”朝颜默默退去。</p>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p>

就在她远离苏明安的这半天。</p>

——他走到了预言石壁前。</p>

因为在她印象里根本不可能信任苏明安的黑鹊——被苏明安使用了掌权者技能。</p>

……</p>

【朝颜笔记：】</p>

【游戏天数：第八天，下午。】</p>

【内心备注：不，不，不……不，不！！】</p>

……</p>

烈火灼烧之间，青年的剑势如同烈焰般狂舞。</p>

细碎的文字逐渐显现在预言石壁上——预言石壁早已提前预知了苏明安这一周目会做的所有事。</p>

苏明安静止在破碎的预言石壁前，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p>

“滴，滴，滴滴——”</p>

体内的炸弹发出响声，他望着烈火中撑伞的神灵，一瞬间——仿佛回忆起了第九周目的神灵——也是这样的一柄鲜红的伞、也是这样平静而无波的眼神。</p>

伞依旧是原先的伞，世界依旧是原先的世界，时间却已不是原先的时间。</p>

“——我会去海上等你的。”神灵淡淡道。</p>

炸弹的爆炸已无法阻止，苏明安必然会触发回档。</p>

“——好啊，我等伱。”苏明安笑着说。</p>

他脸上的笑容并不灼烈，因他自己也知道，倘若炸弹爆炸触发的并非他自己的回档，他就会被等待在上一个回档点的神灵卡死。</p>

他望着神灵的背影，缓缓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按压着腹部的炸弹，等待着生命的终结。</p>

一时之间，他感到了迷茫。</p>

自第十世界开始以来，他好像一直都淌在命运的洪流之中，始终被无数条丝线牵引着。有的出自善意，有的出自恶意。即使现在，他依然感到压抑到难以呼吸，一切都像是无限轮转的噩梦。火焰把空气烧得稀薄，也滞涩了他的呼吸。</p>

就算回档了，他又能怎么办？</p>

就算时间倒流了，他又能去往何方？</p>

他要完美通关，就必须要按照主线任务打破预言石壁，然而预言石壁注定会导致世界大回档，一切就会重新开始。仿佛走在一条永远也不会结束的莫比乌斯环中。除非他放弃主线任务的提示，硬生生凭自己找出一条新的路。</p>

新的……路。</p>

又何其迷茫，何其困难。</p>

他抬起双手，缓缓捂住面庞。他依然看不清右上角的直播间弹幕，它们就像模糊不清的雪花。</p>

副本之外的人们应该很着急吧，他们一遍又一遍望着自己重来，却无法提醒自己任何事。如果今天是副本开启的许多天后，应该有一些人已经通关副本出来了，毕竟他们不会违抗神灵。像是艾尼、北望、露娜、邦妮……他们应该都已经结束了副本，即使副本的结局很难让人接受。</p>

隔着无法触及的屏幕，看到这样的自己，他们该是何等的情绪？</p>

长期的重压让他感到喘不过气，在这种封闭的环境中，他唯能表露出自己的片刻脆弱。</p>

“抱歉……”他低低说。</p>

也许是他不够敏锐。</p>

也许是他想得还不够多。</p>

也许是他还不够强。</p>

可如果要他从此听从神灵，走一条简单的路线，没有挖掘到这个世界最底层的秘密——人类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