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二十章·HE·“无目之爱”（“随心随缘86”盟主2k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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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日自地平线升起，大军漫无止境。</p>

“唰！”</p>

北利瑟尔在军阵中厮杀，突然意识到战场离他的山谷很近。</p>

但山谷偏僻，又有末日城军队保护，即使他不在，想必也不会出问题。</p>

他的家电人同伴经常说，好人有好报……他们都是好人，不会出事的。</p>

“你也来战场了？我还以为你会龟缩山谷一辈子。”诺亚在他旁边，冷言冷语。</p>

“要你管。”北利瑟尔哼了一声，再度投入战场。</p>

他是一个浪漫主义者，认为故事一定会有美满的结局。</p>

但在看见苏明安后，他察觉，或许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否则这个美满的结局，等一辈子也不会到来。</p>

……</p>

“哒，哒，哒。”</p>

苏明安踏入高塔，看见被红眼士兵簇拥的特雷蒂亚。导弹显示在墙壁屏幕上，随时可能发射。</p>

她坐在涌着潺潺水流的室内荷花池旁，踩着凉鞋。荷花衬得她肤色如雪，米色发丝盈盈如月光。</p>

见苏明安上来，她眼神温柔，仿佛下方惨烈的战争不存在，仿佛她还是他的学生。</p>

“老师，你想吃草莓蛋糕吗？”她露出微笑：“新鲜的草莓，外界可没有。如果老师想吃，我拿给您。”</p>

苏明安冷静地靠近她，耳边只有塔外隆隆的炮火。</p>

……又是一个变态。</p>

……夜间九席，你们发疯的方向能统一点吗？简直每一个人都疯得各有特色。</p>

作为【他维】军首领，特雷蒂亚的战斗力高达3500点，与他差不多。如果他的技能操作巧妙，他可以杀死她。</p>

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p>

他观察着眼前一身碧绿布裙的少女，周围一定有不少瞄准他的枪口，不能妄动。</p>

“我听说您喜欢草莓，喜欢菌菇汤，喜欢钢琴，喜欢白毛……“特雷蒂亚说，片刻后，她低下头：“老师，您若是再不回来，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这几年我好想您。”</p>

旁边的士兵端着枪，一直瞄着苏明安。</p>

苏明安很早就知道。特雷蒂亚是个疯子。</p>

他早在灾变49年神之城，她跳下天台，疯疯癫癫地说他“老师，您是机器吗？您连爱人都不敢，您连恨人都不会！”，就明白了——她的爱充满自私与欲望。</p>

……</p>

【原来你才是最恐怖的，老师。您明明有感情却像没有感情一样——您是神！我后悔爱上了一个神！】这是她当初吼出的话。</p>

……</p>

灾变32年，特雷蒂亚是最开始伴随他的人。之后，她却向全城揭露了他是仿生体的消息迫害他。</p>

灾变49年，她在神之城救了他。灾变63年，她背叛了人类。</p>

她的立场反复横跳，她又是喜欢他，又是憎恨他。她又是帮助人类，又是帮助他维。犹如阴晴不定的风雨，他无法理解她。</p>

“老师，您为什么不说话？”特雷蒂亚歪着头，起身。</p>

“如果讨厌我，就推开我。”她一步一步走近他：</p>

“如果喜欢我，就抱紧我。”</p>

仿佛有浓厚的阴影在她身后拖拽，藏着无尽黑暗。她一步一步逼近他。</p>

可惜，她爱的是原先的阿克托，或者说，她爱着的是一条与阿克托相似的灵魂。并非他本人。</p>

苏明安后退半步。</p>

特雷蒂亚“源”的能力是操控机械，他不能贸然出剑，如果导弹被她发射，一切都完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诺亚之链，等特雷蒂亚发出致命攻击时，反弹给她，一击毙命。</p>

“这些年，我度过了不知多少个孤独的日日夜夜。自说自话都成了习惯，有时候，对着您的照片我会反复呢喃数个小时，仿佛您就在我身边……”特雷蒂亚离他越来越近:</p>

“我会假想您还在，假想您的目光，您的视线，您的一举一动。</p>

“我会怀念您演讲的时候，您喝茶的时候，还有您教我做实验的时候……</p>

“所以，看到您，我很激动。我想着您终于回来了，我不用再一个人自言自语了，我想着终于有人能看到我了……”</p>

她仰着脖，宛如缺爱的少女。</p>

她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他。</p>

苏明安僵住了，他捏着诺亚之链的技能，不知此时出剑能否重创对方。塔下还有无数人在厮杀，每一秒都有生命丧生，他必须要在这里杀死特雷蒂亚，不能失手。</p>

“放开！”他使用最原始的手段，推开这个疯子。</p>

“我不放！”她执着地抱住他，身上染了浓重的血腥，苏明安身上满是战斗的伤口。他在军阵中冲杀了一天一夜，鲜血已经染满衣衫。</p>

“我不放！我不放！”</p>

她咬着牙，抱紧他，表情孤独到了绝望，接近落泪。苏明安再度推她，这次她没能防备，一下子倒在了荷花池里，“哗啦——”一声，缓过的水流遮掩了她哽咽的声音，裙摆仿佛一片浸了水的荷叶。</p>

两旁的红眼士兵瞬间警惕，枪口上抬，对准苏明安。</p>

特雷蒂亚倒在池水里，眼神迷茫，宛如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p>

她似乎想要哭，但她很快爬了起来，五官扭曲地强笑着，仿佛一个小丑:</p>

“老师，对不起，是我冲动了，我这就爬起来……我根本不入你的眼，我怎么能接近你。”</p>

……她很早就知道，如果她不学会自己爬起来，没有人会扶她。</p>

……不能哭出来，他讨厌脆弱的人。</p>

……只哭这一次吧，就这一次……不要给他留下最坏的印象……</p>

“特雷蒂亚，你到底为什么要投靠【他维】？”苏明安冷然道。</p>

“老师，因为人类不值得相信。”特雷蒂亚说。</p>

苏明安沉默片刻：“至少今天他们的表现，让我再度相信了他们。”</p>

“只要看到了一点点的善，老师就可以转头，再去救他们吗？”特雷蒂亚说：“何其伟大，何其……无私。可我根本做不到，我只想你活着。”</p>

“……”</p>

“老师。我要拼命努力，才能和您站上一个高度……”她哽咽着说：</p>

“您为了这个世界做了那么多，一直拼命拖着所有人存活，否则人类早就灭绝在49年。到头来，他们却要您死。</p>

“——明明他们的生命是您给的！明明所有人早该死在神明阵营的迫害下了！</p>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理所应当地，再让您去死……”</p>

苏明安始终一言不发。</p>

他理解人们的行为。但要说他的心里没有难过，那是假的。</p>

他改变了所有人在49年前灭亡的命运。到最后，新世纪的关头，人们改换嘴脸要他去死。</p>

他不去，就沦为了人们口中的“会复活的怪物”“贪生怕死的城主”。此前一切拯救都化为乌有。</p>

甚至有些观众见证了全局，都认为他不该活着。</p>

他不是不能去。</p>

只是人们都要推着他去。</p>

“……老师，你站的的高度太高啦，你看到的地方太远啦，我眼前的巨山对你而言只是小石子。无论怎样，我永远入不了你的眼。”她边说边哭:</p>

“在看到那些人想推您去死时，我去了一趟世界边缘，那里真的好冷啊，随处都是刮破皮肤的风……您怎么能跳入那种地方，绝对不行啊……</p>

“站得那么高的您，居然没有人爱。</p>

“……所以我想，我要爱您，我要抱住您。”</p>

苏明安预感她要说什么话，没想到下一瞬间，她突然爆发出极快的速度，扑向他，要控制住他。</p>

他立刻引动力量，手臂挥剑，亚尔曼之剑朝前直刺。</p>

特雷蒂亚身形一偏，剑刃从她的左肩空过，她拳头握紧，带着狮子般凶猛力道，骨骼“咔哒”作响，朝他一拳轰出。</p>

恶风迎面而来，苏明安身周浮现出空间十字光，一瞬闪到她身后。他刚想前斩，特雷蒂亚却像身后长了眼睛，往前一个翻滚，躲过了他的剑。</p>

“老师。”她说:“为什么他们不懂得珍惜您呢，为什么他们看不到您的好呢……”</p>

“叮——”细微的机械声响起，周遭枪口对准了他。苏明安不敢拖延，立刻开启装备“黄玫瑰之锁”的强制命中效果，他犹如弹射般冲出，朝着刚起身的特雷蒂亚一剑重重斩去——</p>

他的这剑的速度不快。</p>

他原以为特雷蒂亚会闪躲。</p>

他甚至准备好了五套变招，剑尖向外倾斜。</p>

但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一瞬间，特雷蒂亚竟然……躲都没躲。</p>

剑身一刺而入，贯穿了她足有3500点战力的身躯。</p>

鲜血飚射而出，她的身形像银杏叶般向后倾倒，发丝如同流泻的瀑布般倾泻——</p>

二人的身形僵了片刻。</p>

她向后倒去。</p>

“嘭！”</p>

她倒在了荷花池，发丝如同散落的蜘蛛网，荷花为她的发丝遮上阴影。</p>

她手中，源光一瞬爆闪！她旁边红眼士兵身上机械爆炸，连反抗都没有机会，就全部被炸成了焦炭。</p>

“轰——轰——轰——！”</p>

高塔各层开始爆炸，满是人们的惨叫。此时进入高塔的，除了苏明安，只有【他维】军。</p>

苏明安震惊地听着塔内各处的爆炸声，地面都在颤抖。</p>

……特雷蒂亚这一下手势，杀死了所有高塔【他维】军，这是早有准备。</p>

苏明安突然明白，特雷蒂亚刚刚，为什么说“亚撒，你一个人进来”。</p>

为了避免误伤末日城军队。</p>

他握着剑的手在抖。</p>

“所以……”</p>

米色长发的少女躺在荷花池，鲜血顺着她碧绿的长裙流出。她高高扬着手臂，口中吐出血沫，眼神明亮。</p>

一如在十一区，她最初迎接他时的模样：</p>

“看见我吧，记住我吧。”</p>

“在今天，您将成为杀死【他维】首领，削弱神明，抹除灾厄的英雄——阿克托城主！”</p>

“恭喜您——”</p>

她的唇是那样艳红，如同燃烧的火焰，话语宛如宣判——</p>

“亲手杀死了【他维】。”</p>

她的胸口，插着他染血的亚尔曼之剑，这是致命伤。</p>

她是【他维】首领。</p>

他亲手杀死了【他维】首领。</p>

……</p>

【路维斯，削弱神明的唯一已知办法，是杀死被神明入侵的人。】</p>

……</p>

苏明安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p>

她温热的血洒在他的手指，眼神像钢箍一般死死定住了他。</p>

所以，特雷蒂亚这几年背叛人类……是为了引君入瓮，让那位最强的神明入侵她。然后，她一路鲜血地爬到【他维】军的首领位置，控制着减少人类伤亡……再被讨伐恶龙的苏明安主动杀死？</p>

这样一来，【他维】军骗的那么多神明资源，落入末日城手中，人们还能再撑下去……</p>

而她会被人唾骂数年，失去所有声名，为天下人类所不耻。</p>

——她反复跳跃的立场，她数十年来神出鬼没的踪迹，竟然……就为了这一刻铺路。</p>

数不清的面具扣在她的脸上，将她伪装得看不清面目，最后只剩下她那给人印象极深的红唇。</p>

像火一样。</p>

而她像风一样。</p>

特雷蒂亚朝他伸出手，将他的手按住，让剑捅得更深。</p>

“……老师。”她哭着说：“为什么您这么好，却没有人珍惜您，为什么只有我爱您？</p>

为什么，我又爱上了一条您这样的灵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