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番外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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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觉得, ”方知翡说，“我可能要在这间屋子里终老了。”</p>

唐修彦坐在他身后的地板上，倒是半点都不讲究。</p>

昂贵的西装挂在一边的架子上, 衬衫袖子被挽起来，随意地翻开一本摆在地上的书。</p>

然后，他轻轻“咦”了一声。</p>

正在收拾书架、把一切打包装箱的方知翡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动静，还在讲话，“不过，以后应该很少会再回来了吧。”</p>

这是他和唐修彦订婚的第二年。两人最终还是决定婚后不与唐家父母同住，而是单另在外。</p>

虽然享受亲情是很好, 但两个即将新婚的年轻人，还是需要一点单独的、私密的空间。</p>

新房位于唐家父母住处与公司之间, 无论去公司，还是回唐家都很方便。相比之下，这间带了方知翡无数记忆、过往的小屋子, 就显得离他们以后的生活很远。</p>

方知翡有心理准备：虽然自己现在有很多怀恋、不舍，但等到生活重心开始转移, 没有特殊原因，他大概也就不会回来。</p>

陪伴了自己许多年的家具将落上灰尘，阳台上的那盆太阳花将干枯失色。</p>

他短暂地陷入情绪当中，过了会儿, 才意识到，唐修彦已经很久没有讲话了。</p>

方知翡疑惑地回头去看, 恰好, 唐修彦开口，“知翡，你高中的时候参加了CMO？”全国高中生数学联赛。</p>

方知翡意外, 点头：“对。”</p>

唐修彦微微笑一下。他没有讲话，但方知翡已经意识到：“你也？”</p>

唐修彦略带可惜，“不过咱们当初没有见到。”</p>

方知翡原先惊讶于这样的巧合。不过再想一想，好像也不值得惊叹。</p>

他还是坐下来，和唐修彦一起看着刚刚被捡出来的习题书，很怀恋，“其实现在想想，还好那会儿坚持下来了。”</p>

唐修彦侧头看他，眼神温柔。方知翡笑一下，说：“我爸妈不在之后，我消沉了挺长一段时间，差点就这么过下去了。”</p>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的车好好行驶在路上，被另一辆车撞翻。对方毫发未伤，自己父母去世，欠下大笔医疗债务。结果到最后，反倒是作为司机的爸爸被判了全责。</p>

之后很多年里，肇事者的态度依然是方知翡的噩梦。</p>

方知翡：“好在到后面，慢慢想通了。如果继续浑浑噩噩下去，那就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p>

虽然随着时间推移，方知翡越来越知道，“改变”是一个天真的、艰难的话题。但十几岁的时候，明白的太少，只有心底的一股气。也就是这股气，让方知翡走到今天。</p>

他拿到竞赛加分，由此进了全国最好的大学。他有了完美的绩点，丰富的活动经历，从而可以做出一张漂亮的简历，走到唐修彦身边。</p>

他当然爱唐修彦，但这份爱情当中，掺杂了更多、更重要的东西。</p>

过往的救赎，往后的理想道路。</p>

唐修彦叫他：“知翡。”</p>

方知翡：“嗯？”</p>

唐修彦：“我好像一直没有和你说过。在你出事遇到那个杀手的第二天，白嘉钰来找过我。”</p>

方知翡“唔”了声，有点不明白，唐修彦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p>

唐修彦：“他当时告诉我，他是从未来回来的。”</p>

方知翡：“……”眼睛蓦地睁大。</p>

历来处事不惊的方秘书，头一次露出这样错愕的神情。</p>

唐修彦从他脸上分辨出“这个人是不是疯了”的无语，还有“可修彦这么说，难道……”的迟疑。</p>

唐修彦淡淡说：“不只是一句话。他给我说了很多‘未来’会发生的事情。”</p>

方知翡拧眉，“比如？”</p>

听前半句的时候，方知翡的眼角微微抽了一下。他的表情还是很一言难尽，夹杂着恍惚，好像唐修彦的话，打破了他的很多认知。</p>

但到后面，方知翡的面色变化。</p>

他下意识想问：那个人是我吗？</p>

唐修彦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其实，他当时想骗我，说我是和他复合。但他说得漏洞百出，我肯定不会相信。”</p>

方知翡深呼吸。</p>

唐修彦轻声说：“我就是觉得，如果他可以有这样的经历，那么……如果我也可以呢？知翡，我很想回到十几年前。不，更早之前。”</p>

让方知翡的父母不用经历车祸，让他轻松一点、快乐一点。</p>

方知翡眼睛眨动，一哂，“那你可能就要换一个秘书了。”父母没有去世的话，他的人生会在初中时拐弯。</p>

唐修彦心想，好像的确是这样。</p>

他说：“那我再去找你。”</p>

方知翡看着眼前的书，没有讲话。</p>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修彦……我不知道。”</p>

唐修彦：“嗯？”</p>

方知翡说：“我很想让爸妈回来，但是，如果真的能做到，那在一个完整家庭里长大的，已经不是‘我’。”</p>

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既然他的人生拐去另一个方向，他接触了不同的人，有了不一样的生活——那还是“方知翡”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