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重生（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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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大二的时候？”唐修彦问。</p>

两人已经坐在餐桌边。一人一碗稀饭, 配菜一凉两热，是这间屋子里很多年都没再出现过的“丰盛”。</p>

排骨带着浓郁的酱香，直往方知翡鼻子里钻。</p>

他下午跑建材市场、买油漆、回来刷墙, 这么忙活了一遭，原先就饿得慌。原本打算将就一下，可唐修彦来了。不只带着人，还在这间屋子里操持出了一顿像模像样的晚餐。</p>

方知翡已经不是很多年前那个觉得周遭黑暗，自己孤立无援的青年。但这当下，他仍然有一种自己被照亮了的感觉。</p>

他深吸了一口气——更饿了——笑一下，说：“对。当时学长你应该是大四。”</p>

唐修彦说：“他们后面有在为难你吗？”</p>

方知翡回答：“没有。”还是笑, “他们应该也懒得在意我。”</p>

唐修彦不说话了。他静静地看着方知翡，分辨方知翡的神色。</p>

总还是会有怨气的吧？对世家，对唐修彦背后所站的阶级。</p>

有点出乎唐修彦意料的是，方知翡的态度竟然相当平和, 好像当初那个明明课程成绩、活动附加分都拿了全系第一, 却差点拿不到奖学金的青年并不是他。</p>

当时也是秋天。升上大二以后, 方知翡迎来了第一次综测。</p>

已经和同学们相处了一年, 大家都对彼此的成绩心里有数。方知翡按照辅导员给出的标准算好自己的加分项目, 活动分这里, 他能拿到满分。</p>

这么一来，奖学金的事应该没有任何疑问。可出乎意料的是，最后公布出来的名单上, 他只拿到一个三等奖。</p>

再看前面的名单, 部分是和方知翡平日分数差不多的，部分却是学科表现上远远不如他的。</p>

方知翡怀揣疑问，去看了公布出的评选细节。然后，他发现, 名单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多了一项“项目加分”。</p>

在学科成绩、平时活动的分数以外，加了5到12分不等。</p>

而所谓的“项目”，则是刚刚过去的暑假里，一个学科交流活动。学院指定同学参加，完全是世家子弟们的小范围联欢，与平民出身的学生无关。</p>

方知翡瞬间想明：这是一种垄断手段。</p>

所为的不是现在的奖学金，而是几年以后的研究生保送。</p>

时代变化，二世祖已经不吃香了，世家子弟也讲究“精英”派头。</p>

就像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学生们面对的规则也一律相同。只不过，公平的背后，是世家子弟们远远高出平民学生的起点线。</p>

平民出身的学生需要有比他们高五分、十二分的平均分，才能勉强追上他们的脚步。</p>

方知翡想明这点，觉得愤怒，又有无力。</p>

这样的情绪起起伏伏，最后，方知翡做了一个决定。</p>

他难以撼动这样的“潜规则”，但至少在现在，他可以在规则范围内，稍微争取一把。</p>

方知翡找到了一个众所周知、无人在乎的漏洞。</p>

最初给出的加分手册上，并没有“项目加分”这一项。</p>

他去找辅导员，正好遇到了来办理一些手续的唐修彦。</p>

在唐修彦面前，辅导员听完了方知翡的陈述，表情从最开始的温和带笑，一点点变成“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的烦恼。最后，辅导员皱皱眉头，“咱们学院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评的，都是惯例了。”</p>

方知翡再反驳，辅导员挥挥手，要他离开。</p>

眼看方知翡要铩羽而归，唐修彦插话：“既然有标准，还是应该以标准为准吧？”</p>

辅导员一愣，方知翡也一愣。</p>

时间拉回现在，唐修彦端详方知翡，主要还是看他的眼睛。</p>

他说：“你当时就没有戴眼镜——现在呢？是隐形，还是不用戴？”</p>

方知翡原先陷在对过往的回忆里，听了唐修彦的话，他略有尴尬，慢吞吞地承认：“不戴也可以。”</p>

唐修彦轻轻笑了声，“昨天没说实话？”</p>

方知翡抿唇，“不太好解释。”明明视力不错，为什么一直戴着眼镜。</p>

唐修彦说：“好吧，那我不问你。”</p>

但凡有什么特殊举止，背后一定有其原因。方知翡说“不好解释”，已经是很大的坦诚。唐修彦尊重他，果然不多问起。</p>

两人的话题回到校园生活，唐修彦说：“我记得，你也读了研究生？是考试进的，还是拿了保送？”</p>

方知翡一笑：“保送。”</p>

唐修彦叹道：“我自愧弗如。”</p>

方知翡说：“学长，你的分数也很高。”唐修彦是那种不用拿“项目加分”，一样名列前茅的人。</p>

唐修彦淡淡道：“但我还是享受了很多‘世家’带来的好处。”</p>

方知翡不说话了。</p>

这话实在没办法接。他捏着筷子，夹菜的动作都慢了点。</p>

唐修彦看出了方知翡的为难。</p>

他心中叹一口气，想，的确，从昨夜到现在，自己虽然是在“帮忙”，可同样的，方知翡应该更希望他从来没有出现。这么一来，他原本也不会遇到麻烦。</p>

思绪转到这里，唐修彦笑道：“好了，吃饭吧。”</p>

两人沉默许多。一餐之后，唐修彦主动端着碗筷，再去厨房。</p>

方知翡家里没有洗碗池，也做不出让已经做了饭的客人再洗碗这种事。他连忙劝阻，唐修彦也不勉强。把碗筷放下，就说：“今天打扰你了，我该走了。”</p>

方知翡一怔，原先想说怎么这么着急，再坐坐吧。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家里，好像的确没有值得对方驻足的地方。</p>

能来这一趟，也只是好心。现在“探望伤员”的部分结束了，无需多说。</p>

方知翡没再挽留，“那学长，我送你吧。”</p>

唐修彦回：“不用。”</p>

方知翡看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