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古代武侠（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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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清风剑庄如今的局势是一潭死水, 弟子纷纷离去，时庄主在江湖上的威名一再下坠，几乎分崩离析。夫人病重, 几乎只有在庄中伺候了二十年以上的老人们愿意留下——</p>

那谢砚雪与时淮的归来，就是往这潭死水里, 砸入一块巨石。</p>

波澜由此而起。</p>

老仆带着大少爷、小少爷，一路深入剑庄。看着周遭熟悉的景色, 谢砚雪心绪还稳, 时淮却已经有了很多感怀。</p>

自己离去的时候, 这里还是一片繁花似锦。到如今, 却显得萧瑟至此。</p>

其中自然有冬日到来的缘故，可也有无人悉心打理的原因。</p>

这个点，虽然不该热闹, 却也不至于无人……</p>

他心思转动时，一股药味慢慢飘了过来。按说在这天寒地冻的世界，不该嗅到这样清晰的苦味。可大约是整个院子都沉浸其中太久, 四处都被浸染。</p>

时淮脚步一顿, 脱口而出：“林叔！你前面说，我娘倒下去了，难道到现在还没好？”</p>

老仆叹了一声, “小少爷去了, 也就知道了。”</p>

时淮顿时焦灼。他脚步加快，甚至越过老仆。老仆看在眼中, 更是“唉唉”叹气。</p>

谢砚雪皱眉，跟上师弟。期间，他侧头，与老仆对视, 见到对方面上浓郁得化不开的愁色。</p>

不过，见了谢砚雪，老仆眼里还是透出一点笑影。</p>

说起来，这一切变故，不正是因为“大少爷”而起？只是那个时候，没有人相信小少爷的话。</p>

到这会儿，老仆自己脑子里也是乱成一团麻。假若那“大少爷”真是假的，那等天衣无缝的易容，是为了什么？可若是真的……</p>

想不透啊。</p>

他想不透，在他身前，时淮已经推开一扇院门。</p>

药味正是从中传出。</p>

有婆子正要往外。见了时淮，一样惊诧。再看到时淮身后的谢砚雪，婆子瞪大了眼睛，一步都走不下去。</p>

时淮问她：“我娘在里面？”</p>

婆子“啊”了声，磕磕绊绊回答：“是的！小少爷，夫人刚刚吃了药呢。”</p>

时淮点头，看着眼前的门。</p>

他的眼圈在这一刻变红，突然生出几分近乡情怯。</p>

喉咙里好像梗着什么东西，鼻子发酸。</p>

他喉咙滚动一下，正在暗暗给自己鼓劲，就觉得手被人握住。</p>

时淮身体一颤，侧头，看到师兄。</p>

其时金乌西坠，正值昏时。</p>

暮色笼罩这小小院落，将谢砚雪与时淮的影子往后拉长。</p>

谢砚雪说：“小淮，你记不记得，沈前辈给了咱们一瓶药？”</p>

时淮眼睛蓦地睁大。</p>

谢砚雪一顿，说：“我只是猜测——不过小淮，这药，许是正是这会儿要用的。”</p>

他这句话出来，原先快哭了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时淮用力地点头，脚下的步子终于不再沉重。</p>

谢砚雪看小师弟进入眼前门中，露出一个微笑。</p>

半晌，其中到底传来哭声。</p>

时淮此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真看到病骨支离的母亲，还是受到极大撼动。</p>

屋内空气发闷，只是因有一个重病之人，不好让她吹到冷风。</p>

时夫人吃了药，原先已经要睡下了。如今再听外间动静，她睁眼，侧头看去。</p>

这一眼，时夫人以为自己在发梦。</p>

直到真切看到儿子跪在床边，握住自己的手，时夫人才有了一丝真实感。</p>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p>

时淮原先觉得，自己有许多介怀。可等见了阿娘，听阿娘说起，要他快走，不要在剑庄久留。万一消息传出，让谢砚雪听到，时淮恐怕要遇到很多麻烦——到这里，时淮心中的诸多难捱，倏忽烟消云散。</p>

时夫人看儿子落泪，支撑着露出一个苍白笑脸，一边抚摸儿子的面颊，一边低声说：“我才不信我们小淮会害你师兄。你历来与你师兄最要好，便是真闹了是非，也是旁人的错处。”</p>

让旁人听到时夫人这话，恐怕要斥责妇人短见，偏听偏信。可时淮听着，却闷闷地“嗯”了一声。</p>

他心头释然。</p>

从前仿佛钻进了死胡同，总觉得阿娘为何认不出师兄。可如今听来，阿娘虽说“认不出”师兄，却能“认清”自己。她相信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都不信时淮有意害谁。</p>

时淮跟着笑，说：“阿娘，你还没给我说，你生的，究竟是什么病。”</p>

时夫人笑道：“大夫说是心疾。你就莫忧心啦，见了你，我这病，就好了一半儿。”</p>

时淮心头狂跳，一面想，神仙果真是神仙，竟有通晓千里之外大事小事的威能。一面庆幸，自己回来了，带着药。</p>

他正要将开口，忽觉耳边炸开一道巨响。</p>

时庄主回来了。</p>

他听闻时淮归来的消息，却不比时夫人慈母心肠，而是又气又怒，开口就是一句：“孽子还敢回来！”</p>

声音落在时淮耳边，时夫人的面色同时变化。</p>

她握住时淮的手，安慰：“小淮，你莫怕。你爹这些日子也不好过，他只是……”</p>

话音未落，外间传来兵刃相撞的声音。</p>

时夫人的眼睛一点点睁大。</p>

她目露惊疑，看向房门外。时庄主的身影，时夫人一看便知。可另一个，正在与时庄主交战的人，却让时夫人的面色越来越古怪。</p>

她迟疑：“那是……”</p>

时淮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说：“是师兄！”</p>

说着，他往外去，想要拦下父亲与师兄的争斗。</p>

时夫人“呀”了一声，面上露出许多困惑。</p>

再说屋外。时庄主进院门的时候，手上提着剑。他抱着“教训孽子”的心情来，没成想，一进门，先被另一把剑挡住。</p>

两把剑撞在一起，发出清越鸣音。时庄主虎口发麻，心中不知是惊是喜：孽子在外那么久，还有这样的功力，想来是没受什么大伤。这是好事，不过，知道消息的人得远远送走，全部封口。</p>

正想着，就听到一道清冷嗓音：“师父。”</p>

时庄主瞳仁一缩，惊愕地抬眼，与谢砚雪相对。</p>

归来路上，他只听到旁人说时淮归来。其他的话，却没听太多。</p>

并不知晓“小少爷回来了，好好的”之后，还有一句“大少爷也回来了，原来当初真的是冤枉了小少爷”。</p>

不过当下，电光石火的工夫，时庄主脑子“嗡”的一声，又想起了儿子当初声嘶力竭喊出的话。</p>

“那分明不是师兄！你们为什么认不出来？！”</p>

“冒牌货从我师兄身体里滚出去！滚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