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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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音人，是季东霆。</p>

电梯继续缓缓上升，但里面的气氛似乎在“两道呵声”后凝结住了。仿佛平静的湖面骤然结冰。</p>

姜几许也被前后两道哂笑声惊吓得手脚发软。一个是总统套房的贵客，一个是VIP套间的钻石卡客人，还有比这更难处理的事情吗？</p>

而她根本没有勇气转过头看一眼身后的沈珩，她经过北海盛庭最严格的培训，其中训练最多的就是如何处理酒店的突发事件。</p>

此时她心脏紧缩、大脑发热。她这人老是这样，每次感到慌张不安，就轻易把自己最狼狈的一面显现出来。她身后的男人曾笑她心理素质太差。</p>

季东霆心里有气，他要转身看看是哪个小子那么狂妄。结果还没有转过身，便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真是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p>

折眉似远山，眼神清隽似水，但看起来湿漉漉的，仿佛要哭了出来，明亮的黑瞳里有个沉着脸的男人，是他自己。</p>

小管家这样眼巴巴看着他做什么？难道还担心他打起来吗？季东霆凉凉地刮了姜几许一眼。神色淡漠地抬了抬下巴，却不再转过身，而是扯了扯薄唇道：“姜管家，刚刚我说的你记一下，如果还有什么不确定不明白的，可以问Dean，他会帮助你的。”</p>

好绅士，好魅力，季东霆都快被自己折服了。</p>

姜几许连连点头，内心十分感激，语气难免更加殷勤：“好的，如果我有地方做得不好，也希望季先生能多多指出来，我一定及时改正……”</p>

季东霆轻点了下头：“嗯。”</p>

这管家虽然职业素养一般，但贵在态度真诚，季东霆原本的阴霾稍稍消散了些，直至电梯在十六楼停了下来。</p>

“哎，终于到了。”是一道女声，身后的美人挽上沈珩的手，嘟哝了一句方言，是吴侬软语：“每次找你都说忙，这两天可以好好陪陪我吗？”</p>

被挽着手的男人没有回应，余光寡淡地落在了依旧留在电梯的男女，面无表情。沈珩横眉冷对电梯大门。他走路明明不是八字撇，但路线倾斜，快走出电梯时都要倾斜到姜几许那里了。</p>

就在他要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姜几许的肩膀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p>

“过来点，姜管家。”男人低沉又干燥的声音，放在姜几许肩膀的手稍稍收了收力，姜几许整个人已经转过身与季东霆面对面了。</p>

姜几许的突然九十度大转身，完完全全避免了沈珩与她的“擦肩而过”，但是她的鼻子撞上了季东霆的胸膛。好硬，好疼。</p>

季东霆的手放在姜几许肩膀未曾离去，电梯门还没有完全合上。他狭长的眸子扫了眼外面。外面的男人也转过头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搂着怀里女人离去。</p>

季东霆嗤笑一声，心里更加不屑。刚刚男人的神色他看得太明白了，羡慕？嫉妒？嫉妒他的小管家都比自己的女朋友要漂亮？想到这，季东霆的坏心情顿时一扫而过，他低头看了眼怀里局促的女人，瞬间变得温柔：“撞疼了？”</p>

姜几许不敢说疼：“还好。”</p>

“疼要说出来。”季东霆望着姜几许快要流泪的眼睛，“嗯？”</p>

姜几许受不了这样的季先生，连忙摇摇头：“我真没事。”</p>

“没事就好。”季东霆绅士地松开放在姜几许肩膀的手，然后姿态挺拔地站在她身边，神态愉悦，眼底笑意绵延。</p>

姜几许吁了口气，好在刚刚贵客没有发脾气，如今在发奖金的节骨眼上，她可千万不能出什么纰漏。</p>

另一边沈珩回到6089房间后，这个人显得有点意兴阑珊，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方，酒店的前方是S市的淮江，江面波光粼粼，静静缓缓地流淌在城市的中央；再过去是一片住宅区，楼房高高低低，但似乎每一扇窗子都透出了灯火，最后这灯火又落进了江里。</p>

突然他的腰上多了一双手，随即后背贴上了一副柔软的女性身体。</p>

“很多时候，我不知道怎么才能留住你的心。”</p>

沈珩现在真没心思玩这些酸掉牙的对话，女人似乎也察觉了，嘟着嘴把沈珩扳过来问道：“你怎么回来就不开心啊？”</p>

沈珩拉开女人抱着自己的手：“你休息吧，我有事出去一趟。”</p>

“不准走！”女人拉住沈珩的手，心思转啊转，就转到了刚刚一起乘坐电梯上来的酒店小姐上，难以置信地问：“沈珩，你不会是看上了那个酒店小姐了吧？”</p>

沈珩觉得烦躁，他留下房间的女人独自走出了房间，穿过宽敞明亮的长廊来到酒店提供的贵宾休息馆。夜深了，休息馆里面只点了几盏小灯，因为不够亮所以静静照在心事上也不会难受。</p>

里面假山假石，小泉叮咚，银雾般的月光透过弯顶玻璃窗抖落在防腐木板上，像是在给木板上打了霜一样，每张桌子上放着新鲜盛开的百合。香气清雅淡远，悠悠扬扬飘荡着。</p>

沈珩翻了翻手机，还是拨打了姜几许的电话号码。</p>

女人的铃声是酒店统一设定，长长的一段“欢迎致电北海盛庭……”，过了会，一个轻软的女声顺着手机听筒传了过来：“你好，我是姜几许，请问贵姓……”</p>

沈珩语气冰冷，吐出一个字：“沈。”</p>

“哦，沈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姜几许是在客厅接听的手机，就在刚刚她给季东霆放好了热水，总统套房有专门的盐浴池和按摩房，此时季东霆正在里面享受着顶级技师的泰式按摩，按摩完毕后再泡个澡。</p>

“送一份宵夜到我这里。”</p>

“好的，没问题。”姜几许从桌子抽了一张纸，语气尽量彬彬有礼点，“沈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p>

……</p>

沈珩的宵夜不到十分钟就送到，但是送来的人并不是姜几许，而是一位男服务员。最后精致的江南小吃全部喂了垃圾桶。</p>

休息馆的左侧有个欧式斗柜，上面放着一个圆形鱼缸，里面养了两条亲嘴鱼，沈珩伸手弹了弹玻璃缸，亲嘴鱼一溜儿分开了。</p>

他抿嘴笑了下，转头便看到了自己的人影了落在了右边的鎏金光面圆盘上……他看到了一个幼稚到无可救药的自己。</p>

酒店的技师提早十几分钟离去了，随后身穿白浴袍的季东霆走了出来。他看到姜几许还站在这里，他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翻起了傍晚送来的文件，大概看了五分钟后道：“姜小姐，你可以回房休息了，另外我明天七点半起床，你最好在七点四十分之前把早餐安排好。”</p>

“好的，没问题。”姜几许如释重负，不过出于礼貌没有立马回房。</p>

还不走？季东霆嘴角轻轻勾了下，把手中文件放下，打开放在沙发上的钱包，然后随便抽了几张大的递给姜几许。</p>

姜几许：“……”</p>

姜几许是知道酒店服务员常常收到小费，但是她作为客房部经理还是头一次。她有片刻的发愣，然后还是笑着弯腰接了过来：“谢谢你，季先生，祝你有个好梦。”</p>

这些恭维奉承的话季东霆听多了，但因为说话的人声线好听，这些话听在心里就格外甜了点，甜得季东霆产生了点满足感，都想再递出几张小费。</p>

终于难熬的一天结束了！姜几许回房拉回浅蓝色的窗帘，在小卫生间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出来。突然“啪”一声响，好像玻璃碎了的声音？</p>

姜几许生怕发生了什么，衣服没换就直接起来出去。她的拖鞋趿在柔软的地毯上，柔软无声，静寂的套房里似乎只有她絮乱的呼吸声。</p>

外面客厅出去的大小几个开间，灯全部打开，而她在餐厅找到了季东霆，原来是过来喝水的贵客把杯子打了。</p>

餐厅的吊灯比室内要明亮璀璨，耀耀灯光下季东霆的笑容有点无害：“抱歉。”男人说完，作势弯腰自己收拾，不过真的只是“作势”而已。</p>

“应该说抱歉的是我，让您受惊了。”姜几许弯下腰收拾碎杯子。弄好后站起来，发现季东霆还没有离去。他站在距离她五十公分的流理台旁看着她。</p>

姜几许：“季先生？”</p>

季东霆抿了下唇，一时收不住自己的眼睛，因为他发现眼前的“管家”比半个小时前的样子还要顺眼。</p>

女人刚洗过澡，穿着酒店统一的睡衣，松松垮垮的米色长裤长袖，保守得像是居家服，然而在他眼里，却是一道不错的风景。他不得不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女人。</p>

女人不穿高跟鞋的样子并不高，大概就一米六出头。体型偏瘦，头发带着自然的棕色，额头光洁，发质细而柔软，皮肤白皙。卸妆后可以看到脸颊右侧有细微的雀斑，但没有减分反而加分了，脖颈优美细长，所以人看起来可爱又精神。杏眼有神，浓眉却精巧，有点像以前杂志里常出现的封面女郎，整个人充满着温情和浪漫。</p>

胸围大约是34C，女人虽然不高，但是双腿修长且笔直……</p>

男人看女人的方式，往往都是非常直接和肤浅，季东霆更是没什么时间研究女人的内在美，因为女人达到他的外在要求已经很不容易。</p>

……</p>

姜几许越发尴尬，整个餐厅静悄悄，头顶吊灯的光线太过明亮，仿佛能明晃晃地照进心头，姜几许要开口说“季先生，晚安”，季东霆又向她走了一步。</p>

季东霆只迈了半步，却完完全全拉近了两人的距离。</p>

姜几许心脏跳动停滞了下，她好像听到一道心跳声，是季东霆的心跳。</p>

男人的心跳声，傲慢又慵懒。咚嗒，咚嗒……</p>

“季先生，晚安。”姜几许很紧张，仿佛一股血流从胸口冲上了大脑。她快速扯了个笑容，看起来非常大方怡然。</p>

季东霆低头看着姜几许：女人脸上笑容很清浅，对着室内清雅的光线，笑容澄明得像是会发光。这样的笑虽然好看，但太明亮太磊落，并不适合此时的气氛，难道她不应该心跳如鼓，面色羞红，像兔子一样望着自己吗？</p>

“晚安。”季东霆脸上虽然挂着笑，声线也带着细微的清哑，但稍微顿了下，又恢复了绅士倨傲的样子，下一秒他拿起姜几许的手，稍稍弯下腰，然后在女人白净柔软的手背上留了个吻，“Sweet dreams.”</p>

蜻蜓点水的吻，跟之前的小费一样，如同高高在上的恩赐，却带着男人温热又性感的呼吸声。</p>

姜几许全身僵硬，但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季先生，你也好梦。”</p>

季东霆连“嗯”都懒得应付下，眼眸微转，收回了自己停留在眼前女人的视线，转身回了房。</p>

季东霆离去后，姜几许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调整了絮乱的呼吸。告诉自己平静些，刚刚只是个西方礼仪而已。</p>

不过呼吸平稳下来，她的思绪却拉开了。</p>

其实何云安排她做季东霆的管家是有原因的，刚开始担任总统套房管家的确都是漂亮的女服务员，最后有两种结果，要么跟巨贵走，要么留下来遭受非议。因为这个缘故，总统套房的管家基本从优秀的男服务员里挑选。</p>

而这次何云把这活给她了，其中的“心意”，她心领了。</p>

姜几许转过头，发现餐厅的落地窗卷帘还没有关上，此时深蓝的夜空只有一轮弯月，头顶连一丝云影也没有，更显得二十六楼下方的万顷灯海仿佛迎面扑来，要将她席卷而出。</p>

工作才刚开始，不应该这样子悲观的。只要她遵守本分，用心工作，即使季东霆真是个烂摊子，她也能圆满完成工作……这样想了想，姜几许心里就舒畅多了。</p>

她再次给自己分析了一下，总部和陆续那边居然同意她担任季东霆的套房管家，是不是也有原因？酒店培训出一个经理并不是简单的事，不可能那么轻易放弃掉她，所以这是不是对她的一个阶段性考察？</p>

还有没有可能是，她就快要升职加薪了？任何关于钱的设想，美妙又刺激，犹如吃了兴奋剂一样。这个晚上，好像真借了里面那位贵客的“金口玉言”，姜几许做了一个美梦。</p>

第二天，季东霆吃早餐时，助理Dean立在餐间汇报他一天的行程安排，其中两个会议、三个实地考察、另外晚上还有个宴会要出席……</p>

“宴会取消，改成音乐会。”季东霆说完，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流水纹旋转大圆桌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西式早点：番茄火腿蛋卷、烤面包、虾仁三明治煎蛋……以及一份刚出炉的小灌汤包。</p>

这样早餐安排，Dean都有点咋舌，季先生可从来不吃什么灌汤包的。但此时季东霆把灌汤包搭着燕麦片一起吃，居然吃得有模有样。</p>

“但是晚上的宴会主办商是S市新贵赵总，他与当地部门的关系极好，另外他跟我通了好几次电话，还是希望您能出席下。”Dean似乎很想季东霆出席晚上的宴会。</p>

季东霆放下手中的刀叉，纯银的叉子上面还叉着一只灌汤包。他微微蹙了下眉头，顿时失去了好胃口，耐着性子说：“Dean，你跟我长期在国外，可能不了解中国文化。有些人越是殷勤越有不良居心。”季东霆说到“殷勤”的时停顿了下。站在不远处的姜几许默默撇了下头。</p>

Dean点点头：“我等会儿就回绝赵总。”</p>

季东霆想了下，补充了点：“但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准备一份礼物，我人不去，礼物要送到。”</p>

季东霆吃完早餐便出门了。出门前突然转头提醒姜几许：“我晚上九点半回来。”</p>

姜几许弯腰：“好的，季先生您慢走。”</p>

Dean在季东霆身边待了几年了，性子还是有点活泼，看到刚刚季先生对姜经理的特殊照顾，觉得有点儿意思，便问：“季先生，姜小姐是不是挺漂亮的？”</p>

季东霆对“是否漂亮”这个问题，只是“呵呵”笑了两声。他心里清楚Dean是好奇自己刚刚的行为，扯着嘴角解释了两句：“这个管家做事还算用心，但是不用脑子，所以给她个具体时间让她也方便点，正所谓赠人玫瑰，手留余香。”</p>

Dean顿时觉得眼前的季先生“高大上”起来，短短一段时间，他中文进步真大啊。</p>

季东霆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呢？</p>

姜几许回到办公室时，几个同事围在她身边问她。姜几许没办法带头议论贵客，只能摊摊手：“一个有钱人而已。”</p>

办公室最活泼的小可靠在姜几许的肩膀，故意拉地腔调说：“姜经理，你那么漂亮。努力把季先生钓到吧。”</p>

“是吗，可惜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姜几许微笑，“行了，不准再讨论这问题了，如果让季先生知道，不愉快了，我丢了饭碗怎么办？”</p>

小可撒娇卖萌：“小的只是开玩笑嘛。”</p>

一旁的安美有点不乐意了，反驳小可：“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我们做酒店的不是没有规矩。你这样是陷害姜经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如果有人恶意造谣姜经理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不是害了她吗？”</p>

安美一段话说得铿锵有力，小可听了微微不自然。她连忙拿起桌上的零食安抚安美，笑容甜甜：“好了，安大美人儿，我知错了，我就是过个嘴瘾啊，对不住啦。”</p>

安美这才缓了缓脸色，不过姜几许去洗手间洗手时，安美又在她耳边念了两句：“姜经理，我觉得小可说话太不知分寸了。”</p>

姜几许抽了一张纸巾擦手，说：“小可是活泼了点，你既然提醒了她就没事了。”</p>

安美嘟嘟嘴。</p>

姜几许转过头，好脾气地催了催安美快把客房明年的预算分析做出来。</p>

安美是一个什么样的员工呢，很喜欢跟上司讨论工作的内容，因为这让她有种被认可和肯定的感觉。所以当姜几许跟安美询问工作进程的事情后，安美立马笑容满面地跟姜几许汇报起来：“保证这个星期就交给您。”</p>

姜几许：“加油。”</p>

其实姜几许这半年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带着的团队是上半年投诉率最低的团队，风头太旺盖过了何云的团队，何云是她头顶上司，官大一级压死人。</p>

酒店高层的晨会是早上九点半。何云安排了管家的活给她，但也没有减轻她的工作量，该做的事依旧要完成，该开的会也不能落下。</p>

酒店的会议内容多半是反映问题和总结内容。陆续这人做事情认真，认真到每天都要汇报各部门的进展和衔接工作，从各方面提高客人的满意度。</p>

酒店服务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所以酒店工作似乎需要那些不知疲惫的人。</p>

今天的会议内容是讨论酒店的年度宣传策略，宣传部做了两个企划案陆续都不满意，背靠皮质座椅，左手放在暗红的橡木长桌上敲着，“嘚嘚嘚……”</p>

他在等更好的建议。</p>

何云望了眼陆续，语气有点犹豫，像是与人在商量：“或许我们可以请知名的明星做个活动，明星效益还是非常好用的。”</p>

何云说完，没有人说好，也没有否认。会议进行到最后，会议的气氛也稍稍轻松起来，几位经理甚至讨论起现在哪位女明星漂亮。</p>

姜几许手握着笔，在眼前的A4纸张画了几道简单的几何图形，这是她的一种习惯，每当心烦意乱就在纸上画几何，以前沈珩总拿这个揶揄她。但是这种方式的确能让她理清思路，让她清楚地考虑利弊。</p>

她心里有陆续想听的策划，但是她只是客房部经理，另外这个想法未必别人就没有想到，只是没有人敢提出来，因为难度系数太高了。但如果成功了……如果成功了呢？</p>

“其实……”姜几许望向陆续，手心有点冒汗，眼里有点期盼，像是一个刚出来的实习生要在会议上发表意见，那么忐忑不安。</p>

“姜经理，你有什么想法吗？”陆续眉心一动，一双黑瞳深幽直直地望着姜几许。</p>

“我也是听何经理的提醒才有的想法，有明星给酒店打广告的确很好。我前两天看新闻，谷雨和一位老板即将结婚，我们或许可以承办他们的婚礼。谷雨是现在的新生花旦之一，而且一直以来绯闻缠身。如果她这次的婚礼地点能在盛庭举办，盛庭得到的关注度想必会很多。”</p>

姜几许说完，有人笑，有人沉思，这都是她的预料之中，最关键的是陆续怎么想。</p>

何云是第一个说话的人，笑望着她：“几许，你居然信明星八卦啊，娱乐圈这些结婚交往十有八九都是故意炒作而已。”</p>

姜几许微笑，并不回应何云的话。</p>

“好了。这事稍后再讨论，散会吧。”陆续站起来离去。</p>

会议解散，姜几拿着杯子到茶水间泡了一杯枸杞茶，热水冲泡下去，可爱鲜红的枸杞在热水里慢慢苏醒，上下翻滚着。结果泡好的枸杞茶，还没有喝上一口，她就被陆续叫走了。</p>

陆续的办公室在北海盛庭的十九楼，姜几许进去的时候，办公室的百叶窗半开着，明净的阳光大片片地投射室内，而陆续一身正纯黑西装坐在皮质转椅背对着她。</p>

这个男人，是用自己真正的实力爬到了北海盛庭最高的位置。</p>

大概是听到响声了，陆续转过身看了她一眼，语气有点疏离：“姜经理，坐吧。”</p>

姜几许在陆续对面的沙发坐下，她穿着酒店统一规格的短裙，落座时双腿并齐，然后脚稍稍往后放。</p>

陆续望了她一眼：“姜经理，关于刚刚在会议上说的，你还有别的想法吗？”</p>

姜几许心里一愣，手心有点出汗。她不想跟陆续保证谷雨是否真结婚，因为陆续会找她肯定也是清楚内幕的。而谷雨会结婚的消息在她从朋友那里听来后，她就把策划写好了。</p>

职场的机会有时候是蔓藤，抓住了可以往上爬；有时候是浮云，踩上去的后果是会摔得头破血流。</p>

姜几许又望了陆续一眼，然后清清语气开始说起来。这一次她不只是说个想法，而是一个完整、具体、让人眼前一亮的明星婚礼策划。</p>

中间她口干了很多次，但是没有停下来。外面的阳光很好，照进室内很暖和，让人的心情变得舒心澄明。</p>

但是这样冬日暖阳，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的。这个社会有美好的东西，但是也很残酷很现实，现实到穷人连阳光都拥有不起，比如她住的地方，S市唯一还没有拆迁的老城区，永远的朝西房子，四周都是高楼大厦，挡住的不只是阳光，还有梦想。</p>

……</p>

姜几许在陆续办公室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快要离去时，陆续给她倒了一杯水，姜几许抿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嘴唇都干了。</p>

“如果你要到了谷雨婚礼的承办权，谷雨婚礼我可以完完全全交给你负责。”陆续跟她保证说，他说话的声线依旧那么严肃低沉，但语气充满着穿透力，简明扼要的两句话就轻易穿透了她内心。</p>

谁不渴望升职加薪呢？说不渴望在职场的沉浮中扬帆起航？何况她是一个穷人，她太需要钱了。但真正到做决定，姜几许还是紧张了。她一直是那么胆小，做事情永远怕出错，总是怕人议论怕人嘲笑……</p>

“几许，你来酒店工作多久了？”陆续突然问她。</p>

哦，她毕业就来了北海盛庭，所以有三年多了吧。姜几许想。</p>

“我像你这个年龄，已经是这里的副总了，但是去掉前面的副字，我走了快十年。”陆续说起往事有点轻松，也有点沧桑。而他一双黑瞳依旧落在她身上，男人的眼睛幽暗深邃，认真看一个人的时候仿佛可以把人吸进去。</p>

“有时候，机会错过了，可能一年后再来，可能是十年后，也有可能是永远不会来。”陆续说，语气平实，嘴角却带着笑。</p>

姜几许抿了下唇：“陆总，我想要这个机会。”</p>

陆续轻笑出声，眼角的笑容变得灿烂，外面的阳光落在他眼里，仿佛蕴出了最明媚的春光。</p>

突然一道好听的手机铃声响起，是陆续的。</p>

陆续看了眼号码，按断了。</p>

陆续从来不在员工面前接他妻子的电话，一个老员工这样说过。酒店里的人似乎都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和一颗窥探秘密的心。</p>

有人说陆续是靠妻子爬上去的，但是姜几许知道不是，陆续的妻子她是见过一面。在一次非常无意的碰面里，那是一个体型微胖的女人。普通话有点不准，脸上的笑容非常得意，一边打着麻将一边说：“我的老公是北海盛庭的总经理，年薪百万呢。”</p>

“你觉得季东霆是个什么样的人？”陆续将响着手机挂断后放置一旁，突然也问了她这个问题，语气云淡风轻得像是闲聊。</p>

姜几许不能把之前给员工的答案丢给陆续，陆续心思敏锐，这种故意敷衍回避的答案更让人误会，她扯嘴笑了下，说：“首先他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因为他决定北海企业明年的发展。不过他脾气蛮大的，性格上非常自我，但做事对事不对人，并不会为难服务人员。”</p>

陆续与她闲聊，她就用闲聊的方式回答这个问题，一直以来她都不擅长给一个人做评价，因为这太武断，也不礼貌。</p>

“你这评价倒是有意思。”陆续忍不住笑了，“那你说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p>

姜几许心里“咯噔”一声，望了眼陆续，他语气如同玩笑般，却带着一份认真，似乎真的想听她的评价。她笑了笑：“您一直是我学习和努力的榜样。”</p>

这个马屁拍得很真诚，真诚得把陆续都懵住了。</p>

姜几许是他亲自面试的，三年多了，当时他看中了她身上的拼劲和认真，但最后让他心动的，是那份被他无意捕捉到的脆弱。</p>

那是一个黄金周，酒店忙得团团转，他陪员工们一同加班，夜里凌晨一点，他经过卫生间时听到了一道女孩压抑的哭声，酒店对有些问题向来敏感，他停下脚步逗留，才发现蹲在地上哭的女孩是姜几许。</p>

职场上，永远不要轻易在别人面前袒露困境和脆弱。这一点姜几许一直做得很不错。这个女人外表看起来是一朵积极向上的太阳花，实质却是一朵脆弱又努力的小雏菊。</p>

男人心动的方式各种各样，这些年走进他心里的，只有一个姜几许，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曾经他以为自己对爱情没有丝毫的渴望，但是人不就这样吗，总渴望自己没有的。他用自己全部的青春奋斗了一个前程似锦，却没有在最好的年华爱过一个女孩。但是他不觉得可悲，没有物质依靠的爱情只是表面华丽，不是他陆续所要的。</p>

为什么不要在别人面前倾诉困难和袒露脆弱，因为落井下石的远比给予帮助要多。</p>

姜几许回到办公室就开始思考如何拿到谷雨婚礼的承办权，思来想去还是想到了赵泞，谷雨要嫁的男人。</p>

赵泞说起来真是一个比较红的青年商人，皮相不错，草根出身，年少创业成功，上了几次财经杂志封面人物，专访一个连一个，媒体将他塑造成了一个温柔型男的商场新贵，记者的妙笔生花又给他增添了几抹传奇色彩，然后莫名其妙就红了，连带他生产的商品都得到特别的关注，包括他的爱情和婚姻。</p>

或许这个时代就是需要这种传奇性的励志，因为代表这一代人的梦想。</p>

赵泞网上粉丝很多，有粉丝后援团，还有专门的贴吧。最近他的贴吧很热闹，讨论最多的是关于他和明星谷雨要结婚的传闻。</p>

有支持、有暴怒，也有失了恋一样的悲伤。男神要结婚，对象不是自己，想想总有那么点小难过。</p>

姜几许搜索赵泞时，手痒搜索了下“季东霆”。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季东霆的粉丝居然叫小霹雳。她一口茶含在嘴里，差点要喷出来。</p>

里面有几张海外粉丝上传的照片。看着像是无意被抓拍，背景是法国的香榭丽舍大街，男人戴着一副蛤蟆镜沉着脸，身边有个洋妞，应该当时交往的女朋友。</p>

相比赵泞，季东霆更加神秘，他在网上的消息太少了，国内杂志上的专访，大多都是杜撰，但她看过他一篇专访，英文的《时代周刊》，里面他说起自己对另一半的要求——必须漂亮。</p>

瞧，真是肤浅而直接，但肤浅得那么理所当然，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狂妄，因为他就是季东霆。</p>

其实搜索一个人挺有意思，不到一秒钟就拥有一个人所有的资料和近况。姜几许心里闪过一个人的名字，这些年她有意避开的名字。</p>

她曾经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他提出分手，还求他不要离开自己，不要轻易放弃自己，她拉上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这些想起来都带点不可思议的情节，她都做过，几年前的姜几许，比现在更胆小更害怕失去。</p>

对那个男人来说，她就像是一件被扔掉的旧物。因为没有任何价值了，他提出分手时连一丝留恋都没有。以至于这些年，她连回忆的勇气都没有，因为有些事情，只要想起就心酸。</p>

快要午饭时，姜几许酒店接到一个投诉电话：一位客人在酒店的贵宾休息馆嗑瓜子，严重影响了其他客人。6084是她的客人，何云直接把电话转到她这里。姜几许关掉电脑页面，乘坐电梯上了十六楼。</p>

剥瓜子是一个中年男人，光头，脑门有文身，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吃着瓜子，瓜子壳乱丢。这样的客人是酒店最怕遇上的。</p>

而打投诉电话的人，是一位年轻男人，正姿态闲雅地跷着二郎腿看报纸，大大的报纸遮住了他的脸。过了会，他把报纸放在梨花木小圆桌上，转过头，是沈珩。</p>

姜几许微微侧了下头，尽量让自己心情平静点。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托盘，微笑地走到6084客人跟前，弯下腰柔声道：“真的非常抱歉，不知道您在这里嗑瓜子，我应该给您准备一个托盘的。”</p>

光头客人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换了一个方向坐。</p>

姜几许有点无奈，按理说五星级的贵客也各种各样，但大多修养和素质都不错，至少不会让服务员难堪。而她以这种“先自我检讨方式”提醒客人，客人们基本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影响了别人。但是这位光头客人没有，依旧我行我素，甚至脸上还有了不悦的神色。</p>

姜几许把水晶小托盘放在客人跟前的小圆桌上，笑容更温柔：“我先让人给您位子打扫一下，好吗？”</p>

她话音刚落，客人突然站起来，直直地看向姜几许：“你有完没完，嫌弃老子吗？”</p>

北海盛庭里，客人永远是对的。姜几许连忙道歉：“您误会了。”</p>

“臭婊子！”客人气呼呼扫了姜几许一眼。</p>

真是粗俗而卑劣，姜几许一张脸骤然发烫，仿佛被人狠狠刮了一个巴掌，眼眶变得灼热刺痛。最后她还是弯了弯腰，说了句：“对不起。”</p>

正常情况下，她情绪起伏不会那么大，但是不远处坐着她的前男友。自尊颜面同时被扫地是什么滋味？就是有一天在前男友前面，被一个粗俗的男人骂臭婊子。</p>

姜几许来到沈珩座位，低声问：“沈先生，我带你去其他的休息室，可以吗？”</p>

沈珩抬头，目光沉沉，望着姜几许。女人眼眶有泪，一双眼睛水亮水亮，但是眼眶是那么红，仿佛眼皮一眨就要哭出来了。记忆中她从来都是脆弱、胆小又爱哭的女孩。泪窝很浅，被大声吼一句会哭，考试不理想哭，小猫走丢哭，分手了也哭。</p>

现在她被这样的羞辱，居然忍住没让眼泪落下来。</p>

“姜几许，你真没出息。”沈珩说完要欲要站起来，很明显，他要去教训那个男人，事情是他找的，看戏的是他，忍不住生气的也是他。人总是这样自相矛盾到死。或许原因只是，她曾是他的女人，他看不得她被其他男人羞辱。</p>

就在他要站起来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女人的手小小的，苍白又柔软，手心贴在他的手背，却用尽了力道，死死按住了他，狼狈地乞求：“不要……求你。”</p>

女人原本轻软的嗓子变得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她终于忍不住哭了。沈珩抬头，再低头，两颗滚烫的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砸出了细微的水花。</p>

有点烫，有点疼。沈珩觉得手背像是被砸出了一个小坑，仿佛砸落下来的不是泪水，而是锋利的碎玻璃，他胸口压着一股气，怎么也不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但最终还是因为这两滴眼泪弃械投降了。</p>

静寂的私人房间，男人烦躁，女人沉默。最先开口的是男人，语气很淡：“你辞了酒店的工作，找份其他事情做。如果找不到，我给你介绍，你想要做什么工作？”</p>

姜几许没说话，心里发笑。</p>

姜几许不吭声，沈珩感到更烦躁了：“我记得你并不是酒店管理专业。这样吧，我认识一位二本学院的院长，可以安排你进去，大学工作简单，工资待遇也可以，可以吗？”</p>

“呵呵。”姜几许笑出了声了，她眼眶里已经没有了泪，但依旧有点红，跟小兔子似的，嘴角扯着笑，仿佛在自嘲：“沈珩，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暂时没有想换工作的想法，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多谢费心了。”</p>

“喜欢这份工作？”沈珩不怒反笑，“喜欢被人羞辱呢，还是被那个季东霆……”</p>

沈珩没说下去，空气静止了两秒，他压着肺腑的怒火转过头。良久一道轻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p>

“沈珩，你何必这样看我呢，我们在一起也有几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如果我真的是那种女人，我当初就……”姜几许深吸一口气，有些话她自己也说不下去，回忆太狼狈，但即使回忆多么狼狈，她的世界再昏暗无光，她心中也一直有个微弱光圈，那是心中一直坚守的信念，她的人生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学会妥协，但是不能失去原则。</p>

但是，她还是被彻底被否认了，被一个曾深爱的男人否认。</p>

“沈先生，再见。”姜几许弯了弯腰，转身走出了房间。</p>

姜几许在酒店的洗手间洗了脸，随后补了妆，走出来又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经理形象。她再次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控制自己情绪，像今天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p>

晚上九点，她在酒店大厅等季东霆。</p>

季东霆的晚上的宴会改成了音乐会，是一场国际享誉盛名音乐人的小提琴演出。一样的演出他在伦敦、里尔、纽约都已经听过，但是他特别喜欢这位音乐人的一首曲子，那是他孩童时期的入眠曲，简单悠扬，带着往事如风的小悲伤。他喜欢这首曲子，所以百听不厌。</p>

想想，男人像他这样念旧的，真的不多了。</p>

音乐让人愉悦，这个晚上季东霆心情不错，回来的时候让Dean买了两样小管家介绍过的S市美食。食物偏甜，但鲜香醇糯。</p>

的确不错，但是没有小管家说得好吃，其实那个女人应该做美食栏目的播音员，平常的食物经她的嘴巴说出来，都变得美味起来。</p>

两样小吃Dean都买了两份，这是Dean擅自做的决定，意思很明显，他也以为自己对管家上心了。Dean其实蛮不错的助理，但有时候思考方式太主观臆测了……主观推测他喜欢小管家？</p>

下车时，季东霆还是把多余的一份食物带下了车。</p>

姜几许这一次眼尖了，季东霆的车还没停好，她就看到了他：男人从车里下来，一身名贵定制西装，身姿颀长，气场贵胄，不过手中提着的塑料袋跟他的形象有点不搭。</p>

姜几许立马上前帮忙：“季先生，我帮你拿吧。”</p>

季东霆把食物递给她，她掂了掂。不轻也不重，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应该不贵吧？</p>

回到套房，姜几许碰着手中的袋子，问季东霆：“季先生，东西放哪里？需要送到你房里吗？”</p>

季东霆脱下外套，口吻非常随意：“不用，这是给你的，你拿回自己房里。”</p>

姜几许回房，一层层拆开包装严实的袋子，然后打开盒子，只见上面盒子装的是一个个金灿灿、可爱又小巧的酱骨虾仁煎饺，而下面盒子是一份芝麻红豆汤圆。</p>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现在总统套房除了她就是季东霆，所以敲门的人，还能有谁。</p>

但是季东霆敲门做什么，要参观她的佣人房？</p>

季东霆觉得夜里敲女性房间的行为非常不绅士，也不礼貌。另外他敲门的理由也有点蹩脚，问她怎么忘记给自己放洗澡水了？</p>

他想起了自己读书时代，就读于英国全封闭的贵族学校，他周围有很多耐不住青春期寂寞的男孩，他们不同肤色，但相同是他们每天总想着各种借口跟女孩子们打电话、约她们出来，甚至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p>

当时他非常嗤之以鼻，因为他扮演着跟他们全然不同的角色，他总想各种借口甩掉缠上来的女孩子。当时他以为自己比那些男孩都早熟，比他们提早进化了。但最近几天，他觉得那可能是个错误的认识，他不是提早进化，而是整个青春期延迟了十多年。</p>

不然为什么洗个澡，身体里也会隐隐冒着骚动？</p>

里面的女人很快给她开门，她还穿着酒店统一的套装，随着浅色的木门拉开，她脸上的笑容像是一朵徐徐绽放的白莲，配上她脸上的妆容，显得柔和、精巧又细致，不浓不淡，有种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和谐感。</p>

“季先生？”姜几许抬着眸子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吗？”</p>

季东霆没说话，扫了里面的小房间，发表了主观的意见：“里面很小。”</p>

难道真的是来参观的？姜几许笑得有点不自然，她没办法跟季东霆解释，虽然整个总统套房有两百五十平方米，但佣人房就是佣人房。</p>

“是不大。”姜几许笑着说，“不过也够了，并不需要很大。”</p>

季东霆点了下头，视线落在小桌子上摊开的盒子，她是要准备开吃了？季东霆嘴角弯了半个弧度又放平，想起自己敲门的目的，神色淡漠说了句：“放水。”</p>

姜几许愣了下，连忙道歉：“真是抱歉。”</p>

她话音刚落，季东霆已经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了。</p>

姜几许放水时抱怨自己太不注意了，怎么拿着客人送的食物就真的就回房了呢。结果还要客人亲自上门提醒她去放水。</p>

不过这些天，她也琢磨出一些门道，季东霆并不是一个爱计较的人，他太高高在上了，或者说他的世界太高太大，所以根本不会跟一个服务人员怎么计较。他有着属于身份的素质和涵养。他很富有，但不是那种用鼻孔看人的有钱人，他是直接无视。</p>

姜几许放好水，要去提醒季东霆可以洗澡了，正要敲门，房间的门突然打开，她本能后退两步，只见季东霆走了出来。</p>

他正在接一个不想接的电话，语气隐忍带着轻微的烦躁，说的是英文。姜几许没有习惯听客人的隐私，但回房时，一个单词还是飘进了她耳朵里。</p>

Breakup fee？</p>

分手费？</p>

他跟那位白小姐分手了吗？</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