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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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沉，圆形方孔的白纸钱撒的漫天飞舞，庾家众人身穿麻衣，满脸泪痕，木然地走着，从闹市走到乡野，沿路插满了三角白旗，数不清的百姓们自发加入送殡队伍。</p>

直至八仙们往庾尚文的棺木上盖上最后一锹土，众人分先后上香叩头，再折回庾宅吃席。</p>

席间，庾家女人们不便露面，由庾家族人和管家招待宾客们。没了主人在场，众人吃席间，议论声愈发放肆。</p>

玉竹传菜时听到这些刺耳的话，很听不过，便学了几句给大小姐一听。</p>

赫连翊本就烦闷至极，听得那起子小人竟端起碗就嚼舌根，气血上涌，也不管身上麻衣未脱，便冲到了摆宴席的院子里。</p>

果不其然，这些人说得正起劲。</p>

“不瞒你们说，我每天来给庾县丞上香，别的小姐们都在，独独那大小姐拿大，竟是从来都不出来哭灵，刚才摔盆也没见得哭天抢地，就跟个呆木头似的！庾县丞有这样的女儿，真是造孽哦！”</p>

“你这么孝顺，死了爹娘，怎么还活在世上大鱼大肉地吃着，不直接去世以表孝顺？你这不孝子！”赫连翊脸色发青，冷笑着质问。</p>

那人瞪着双眼，脸上的横肉止不住地抖动，扬起一个拳头，想打人却又轻轻地放下了，终没想出怎么反驳合适，只哼了一声，拿起筷子大口吃肉。</p>

其他人看不惯一个黄毛丫头这般嚣张，两个年纪大的挺身而出，一唱一和起来。</p>

“听说大小姐前两天还去了县衙，也不知什么事竟比亲爹丧事还重要，说出门就出门，实在是一点都不懂规矩！”</p>

“哎，庾县丞这人啥都好，唯独生的全是女儿不成器，这一大家子人以后可咋办？”</p>

仗着年纪大，上下嘴唇一碰，便胡乱狗叫！简直欺人太甚！</p>

赫连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只怪现在成了女儿身，不能与三人单挑，但也不甘示弱，抄起桌上的一个大瓷碗，“你们吃着我们庾家准备的好酒好菜，还说三道四，搬弄是非，良心都被狗吃了？”</p>

“我们随了礼金，吃一顿酒席不过分，不管到哪儿，都说得过去。”那人梗着脖子讲道。</p>

赫连翊再问：“那你们好吃好喝地吹吹牛，怎么嚼到庾家人身上？”</p>

“那还不是希望你们能争气些，做个孝顺的子女。”那人狡辩道。</p>

“我对我爹最大的孝顺，就是好好管好庾家所有人，让她们有饭吃，有衣穿，有宅子住，最重要的是不被你们这些人欺负！”</p>

赫连翊最后欺负两个字一讲出来，不少人低下了头，只管拿筷子夹菜吃。也有些老人气哼哼地双手抱臂，要么放了筷子不讲话，似乎很不认同这句话。</p>

眼看着这场宴席要不欢而散，管家赶忙催促玉竹把大小姐拉走，又命帮厨们快些上菜，再一桌一桌地敬酒，才解了围。</p>

走过一道圆拱门，赫连翊才甩开玉竹的手，“玉竹，你扯我作甚？是他们欺人太甚，我说那些话并不为过。”</p>

“大小姐，是我不该把那些话学给您听，惹得您生气。”玉竹垂手，绞着衣服，咬唇道。</p>

赫连翊稍微平复了心情，“这不干你的事，是他们无德，在庾家吃酒席，还要把庾家上上下下说一遍，简直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p>

“大小姐，以前您从来都不骂人的。”女人们都要知书达理，大小姐才被退婚，又在席上对众人对骂，只怕传出去都说大小姐是悍妇。玉竹越发自责，若是没去学那些话就好了。</p>

赫连翊并不觉得自己当众与他们对骂，噎得他们哑口无言有半点错处，理直气壮地回道：“以前是以前，以前有当八品县丞的爹庇护，哪看得到这些牛鬼蛇神？现在他们张牙舞爪，个个都把庾家人踩一脚，忒过分了！”</p>

“大小姐，您别生气。”</p>

“我不气。”骂人已骂得痛快了，还有什么生气的？</p>

这时，哭得双眼红肿的陈氏，一面走过来，一面拿帕子拭泪，“容丫头，夫人听说你又惹事了，正找你呢。”</p>

“我没惹事，也不怕事。”赫连翊据理力争。</p>

陈氏叹道：“虽说不是你惹出来的事，你一个大家闺秀，与他们对骂，便失礼在先，不消两个时辰，整个庐陵都晓得你会骂人了。”</p>

“晓得就晓得，我怕谁？”</p>

“你这油盐不进，还是夫人跟你讲得通。”</p>

陈氏和赫连翊一齐走向姜氏的住处，早已隔出了一间房子专做埳室，摆了包括庾尚文在内三代先人的牌位。</p>

姜氏跪在蒲团上，久久不言。</p>

陈氏扯了赫连翊的衣襟，各拿一个蒲团，恭恭敬敬地跪下了。</p>

直至一炷香燃烧完，姜氏才拎裙站起来，“容丫头，今天你做了我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真是我的好女儿。”</p>

姜氏讲完话，亲自搀扶起了赫连翊和陈氏。</p>

赫连翊料想会被骂得狗血淋头，却被夸赞，有些惊讶地问：“你不骂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