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仰见春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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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妃摇头，“是你聪慧，若不是你想到入尚仪局这个法子自证清白，我们杨家这回，就难了。”</p>

杨婉低头轻声说道：“本来就是奴婢的错，奴婢自救而已。”</p>

宁妃握住她的手，往自己的怀里捂。</p>

杨婉忙退了一步，“娘娘……不用，奴婢不冷。”</p>

宁妃拽住她想要缩回去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你别动，姐姐问你，你……从前在家的时候，喜欢那个人吗？”</p>

杨婉愣了愣。</p>

说起来，在对杨婉与邓瑛的事上，宁妃的态度比杨伦要平和得多，以至于杨婉不太想搪塞她。</p>

“谈不上喜欢，奴婢还没有喜欢过谁……”</p>

宁妃捏了捏她的手，无奈道道：“你啊……你都十八了。”</p>

十八，多年轻啊。</p>

杨婉在心里感慨。</p>

要说她在现代活了快三十年，人生中白雪皑皑，情史干净地连一个字儿都写不出来，绝对是一个资深性冷淡，全职科研狗，这要搁这会儿，不得跟政（hexie）府要一座牌坊。在现代怎么就会被四方喊杀，卑微得跟自己真就是个祸害一样。</p>

所以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p>

那些催婚文本是怎么产生的？内涵又是怎么演绎的？</p>

这样一思考，女性风评被害史的领域，好像又可以添一个解构主义的研究方向了。</p>

她思绪跑偏了，没顾上答应宁妃。</p>

宁妃见她不说话，便挽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算了，姐姐入宫的时候，你还是几岁的小丫头，你长大了以后，姐姐也很难见到你，好多话都不能听你说，如今你进来也好，张洛这个人，是父亲定下的，那会儿姐姐年纪轻，看不出什么，也不能替你说话，如今姐姐有了些力气，你再陪姐姐一两年，让姐姐慢慢地给你挑，一定会寻到一个合你心意的好人，但你要答应姐姐，一定要护好自己的名声，如果不是真的喜欢那个人，就不要再与他纠缠了。”</p>

杨婉垂下眼睛，“若是喜欢呢？”</p>

宁妃沉默了一阵，轻声道：“不要和那样的人，在宫里走这条路，婉儿，你最后不会开心的。”</p>

这句话听完，杨婉忽然觉得说这个话的女人，似乎也不是很开心。</p>

她不想再让她不好受，于是抬头冲她露了一个笑容，“娘娘您放心，奴婢知道。”</p>

说完弯腰牵起易琅的手，“陪娘娘进去吧。”</p>

“好。”</p>

地上的雨水还没有干，踩上去便有镜面破碎的声音。</p>

三人走在宫人手中的一道孤灯下，杨婉朝着地上深黑色的影子，忽唤了宁妃一声。“娘娘。”</p>

“还有话没说完吗？”</p>

杨婉站住脚步，“其实……奴婢有的时候觉得，清白贞洁原本就是碎的，不管我们怎么说都没有意思。”</p>

宁妃停下脚步，“你怎么会这样想呀，姑娘的名节多么重要，人一辈这么长，若是一直活在别人的指点里，多不好受啊。”</p>

杨婉摇了摇头，“再干净的人，也会被指点。人们不是因为我们有了过错才指点，而是指点了我们，才能显得他们是干净的人。”</p>

宁妃听罢怔了怔，不由在庭树下站住脚步，端看杨婉的眼睛。</p>

“你这回进宫来，我就觉得你说话做事和哥哥他们说得很不一样。这几年……”</p>

她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开口问她。</p>

“这几年你在家里，是过得不好么……还是母亲和哥哥对你不好？”</p>

杨婉忙道：“不是的娘娘，他们都对我很好。”</p>

宁妃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可是，你怎么说话像含着雪一样，陡然听着到不觉得，可细细一想，竟冷得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姑娘说出来的。”</p>

“……”</p>

这话看似在试图戳破她，事实上却很温暖，像在百年以前遇到了一个忘年的知己。</p>

杨婉甚至想对她说实话，此时竟犹豫了。</p>

好在宁妃身边的宫人合玉，适时从殿内走来问道：“娘娘，今儿婉姑娘还在我们宫里歇下么？”</p>

宁妃回过身应道：“是，陛下现下在何处。”</p>

合玉回道：“去瞧皇后娘娘去了。”</p>

“好，知道了。”</p>

宁妃点了点头，回头拍着杨婉的手背，“今晚与姐姐一道歇吧。”</p>

杨婉颔首，“是，不过等明日，奴婢还是去回了姜尚仪，自己回南所去吧。在娘娘这里住的日子长了，对您不好。”</p>

宁妃道：“不必的，姐姐既然去皇后娘娘那里求了恩典，让你在我宫里留几日，你便安心地留着，易琅看见你就开心，你能多陪他玩玩，姐姐也高兴。”</p>

杨婉正要说话，见底下的小人又拽着她的袖子来回晃荡。</p>

“姨母姨母，你再变小人儿看看嘛。”</p>

杨婉虽然从来没想过生小孩这件事，但是她对软糯糯的孩子真的是没什么抵抗力。</p>

看着他像个小团子一样在他身边扑腾，便蹲下身搂住他的腰一把把他抱了起来。</p>

“小皇子哟，你把奴婢的头都要摇晕咯。”</p>

宁妃忙伸手替她托了一把易琅的胳膊，出声问她。</p>

“抱得住吗？听说你的脖子伤得很厉害，这孩子如今又重了好些。”</p>

杨婉拢了拢易琅的衣领，“早就没事了娘娘。走，我们进殿里去，奴婢变小人儿给你们看。”</p>

这日夜里，地上反潮依旧反得特别厉害。</p>

宫人们在内殿烧艾草熏床。</p>

杨婉把易琅抱在膝上，用几个小魔术哄得他咯咯咯地笑了好一会儿。</p>

乳母过来催好几次，易琅都舍不得去丢开她，后来竟然趴在杨婉怀里睡着了。</p>

宁妃坐在一旁剥了好些栗子给杨婉，说看她喜欢吃坚果，今日又叫人拿了几罐给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