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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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只在领地巡回的野兽，蔺泊舟目光所及，信手悠闲，隐藏着的危险能够将任何猎物轻易撕得粉碎。</p>

而孟欢，就是被他盯得牢牢的猎物。</p>

空气安静，孟欢浑身紧绷，被突然出现的蔺泊舟吓得魂不附体。还没回过神儿，他耳边响起跪地磕头的声音。</p>

“拜见王爷。”</p>

“拜见王爷。”</p>

方才辱骂蔺泊舟十分得劲儿的卢南星和许若林，一撩袍袖跪下，对着蔺泊舟磕头行跪拜礼。</p>

“……”</p>

动作之流利娴熟看得孟欢心头微哽，唇瓣轻轻动了动。</p>

——不是说好的一起反蔺泊舟吗？</p>

蔺泊舟像才注意到这微不足道的几人，垂眼，不轻不重打量：“都是哪家的孩子？”</p>

许若林冷汗直流：“晚辈是镇关侯许术的长子，许若林。”</p>

卢南星声音也绷紧：“学生是礼部侍郎卢适之子。”</p>

不知蔺泊舟听没听进去，他垂眼嗯了一声，像看一眼都是赏赐，语气平淡：“既是夫人的朋友，都起来吧。”</p>

两人再磕了个头，这才爬起来。</p>

狭窄逼仄的酒楼，蔺泊舟的绯红朝服与这儿格格不入，只有他笔直地站着，其他人冷汗沿着脖颈往下流。尤其许若林抹了脂粉，现在快打湿了，一张脸糊涂得精彩纷呈。</p>

孟欢尝试平复突然见到蔺泊舟的恐惧心情时，手被一双冰凉的手握紧攥在掌心，侧头，蔺泊舟唇角带笑，牵着他要坐：“本王本来在内阁处理府事，听说夫人出府游玩遇到几个朋友，还和随行起了争执，特意过来看看。”</p>

特意两个字，说得不轻不重。</p>

显然，山行告诉了他许若林支走他的事。</p>

孟欢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掐住咽喉的金丝雀，在他的牵引中坐下，磕绊道：“刚才，就是喝醉了……”</p>

许若林再次跪下：“回王爷的话，晚辈方才醉酒和夫人的随行清客吵嘴了两句，惊扰王爷，晚辈该死。”</p>

短暂的沉默。</p>

蔺泊舟跟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只看着孟欢：“喝醉了？”</p>

他唇的弧度压着，说话声音很淡，淡得让人大气都不敢出。</p>

不管其他人知不知道，孟欢心里清楚，自己见卢南星是为了什么，为了通气，为了争取逃出王府，为了传递情报，以及，方才他们都怎么辱骂蔺泊舟，讨厌蔺泊舟。</p>

孟欢手背冰凉，声音越来越低：“请王爷恕罪。”</p>

眼前的少年小脸雪白，像一只被吓着的小兔子，耳朵背起来，噤若寒蝉，望着酒杯一句话也不敢说。</p>

蔺泊舟微不可查地用舌尖抵了下齿列。</p>

就这，一看就不是罪魁祸首，蔺泊舟也懒得凶，侧头有意无意望向了卢南星。</p>

——也是给孟欢传信的人，暗示孟欢刺杀，传递情报和色、诱的人。</p>

就眼前这个，十八、九岁，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p>

蔺泊舟端起一只空白的酒杯，似笑非笑，“卢南星，本王听说你是欢欢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这十几年欢欢承你照顾，本王敬你一杯。”</p>

他顿了顿，道，“接下来，欢欢可以放心地交给本王了。”</p>

卢南星僵硬地端着酒杯，咽了咽唾沫没敢说话。他盯着蔺泊舟那杯酒，不是一般的恐惧，冷汗都快下来了。</p>

蔺泊舟不知道，这是刚才许若林下药的那杯！</p>

酒里放着烈性媚药，想用来整山行，要是一不小心让蔺泊舟喝下去，直接玩一票大的，后果不堪设想！</p>

许若林也注意到了，喉头发出“啊……”的颤音。</p>

“嗯？”蔺泊舟垂眼。</p>

“王爷。”孟欢站起身。</p>

“怎么了？”蔺泊舟短暂停手。</p>

孟欢夺过他的酒杯，将酒倒在一旁的花草，额头冒着冷汗：“杯子不干净，我刚才用过，王爷重新倒一杯吧。”</p>

他将杯子冲洗了几番新倒一杯酒放到蔺泊舟面前：“王爷喝这个。”</p>

“……”</p>

蔺泊舟眼眸微暗，轻轻笑了一声，将杯中新酒一饮而尽。</p>

他喝完酒，气氛依然沉默尴尬，满桌子的人都不敢动，只有蔺泊舟随意拿起孟欢的筷子，挑拣着菜懒散说话：“本王中午忙着批折子，没来得及吃饭，正好有点儿饿了。既然夫人也在，那本王就在这酒楼顺便用晚膳吧。”</p>

谁想跟活阎王一起吃饭？</p>

现场只有沉默。</p>

孟欢的手被蔺泊舟牵着太热，捂出了汗，可蔺泊舟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俨然恩爱夫妻。</p>

“这个菜不错，夫人尝尝。”蔺泊舟往孟欢碗里夹了块肉。</p>

孟欢僵硬夹菜。</p>

许若林和卢南星神色错愕。</p>

摄政王为了孟欢亲自下榻这酒楼，可见孟欢在他心目的地位之重，似乎远非他们所想。</p>

卢南星到底血气方刚，见蔺泊舟一个一口“夫人”，语气亲昵，还往孟欢碗里夹菜，神色逐渐流露出不忿。</p>

“王——”</p>

筷子放到碗上，发出清脆一声响，许若林在底下死死拽住他的衣服。</p>

哗啦声中，许若林站起身：“王爷，桌上都是些冷菜，要不晚辈让店家重新端些新菜热菜上来？”</p>

蔺泊舟扫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好。”</p>

“南星跟我一起吧，这店儿你熟。”</p>

许若林拖着卢南星，赶紧离席。</p>

饭桌上只剩下孟欢和蔺泊舟，气氛却更加僵冷。孟欢低着头吃饭，只有米饭，他不敢夹菜，就抱着碗，大气也不敢出地夹饭塞进嘴里。</p>

人都走了，只剩他一个，为了不跟蔺泊舟说话，他好像吃白米饭也吃的很香的样子。</p>

这回避的态度让蔺泊舟抿了抿唇，一时有点儿沉默。</p>

他是接到山行向锦衣卫托的话赶过来的。本来孟欢出行他不想干涉，只是人群中有个许若林，听山行说这人是镇关侯之子，小侯爷，地位高，山行拿不下，这才传信让蔺泊舟来走一趟。</p>

蔺泊舟也不知道怎么，脑子抽了，还真放下公务走了这一趟。</p>

酒楼几人打着什么算盘，蔺泊舟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论迹不论心，恨他的人多了，他没有功夫去一个一个地杀。</p>

唯独对孟欢，蔺泊舟有点儿压不住的火。</p>

或许是他这副收起耳朵的样子，但凡孟欢表现得自然平静坦然些，蔺泊舟也不会多想。可这段时间蔺泊舟了解他，显然刚才惹他生气的事做的很多，现在耳朵才会收的这么厉害。</p>

可看他自己就把自己吓死了，蔺泊舟有气也撒不出，就问：“出府开心吗？”</p>

孟欢：“开心。”</p>

看表情，似乎没有那么开心。</p>

回他话时孟欢停止了扒寡味的白米饭，垂着脑袋，眼珠动也没动一下，有点儿茫然地坐着。</p>

显得对他很顺从。</p>

也很疏远。</p>

——这是一直以来孟欢给蔺泊舟的感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