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血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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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珣心暗恨竟然进退失据，大失水准，又恼又惊，顿时张口结舌，不出话来。</p>

清虚见他模样，心通明透亮，也是无奈摇头，长叹一声：“福祸本无门，唯人自招。”</p>

李珣想开口，但在清虚道人的目光之下，只觉得什么都无法遮掩心念头，全身力气，在剎那间一扫而空，两腿一软，竟是跪倒地上，口只是嗫嚅道：“弟子，弟子……”</p>

清虚冷然问道：“难道你还想心存侥幸？狡辩刚刚真是不出来？”</p>

“弟子知错，不应该擅动心机……”歪歪书屋</p>

清虚脸上的神色略微松弛了一些，但看到李珣脸上那似曾相识的神气，心又是一突：“由面知人，这两人如此相似，心性或许也差不多，不要养了个狼崽子出来！”</p>

心计较已定，他面色又是一沉：“年纪，对师长竟也用上了心机！如此之心早就偏离了正道，你便是修了道，也只会入了魔道！还待在这里干什么？”</p>

此话一出，李珣脑当真如霹雳击，霎时间一片空白，他身子一软，已伏在地上，只是哭道：“仙师慈悲！仙师慈悲！”</p>

一旁的灵机看得莫名其妙，听两人只是对了几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珣师弟竟似是寻死觅活般嚎啕大哭，这到底是哪门子玄机？</p>

清虚又放缓了语气：“你来也富贵，去也富贵，岂不比那些人要强得太多，又何必做此情态！”</p>

李珣也不答话，只是叩头如捣蒜。这时，他是半儿心机也不敢动，每下都实实在在，只叩个三五下，便被潭边的卵石碰破了额头，顿时鲜血横流。</p>

灵机见状已经吓傻，他哆哆嗦嗦地也跪了下去，虽全凭一腔义气，但脸上仍满是迷茫。</p>

清虚见李珣如此，脸上却越不动声色，他心虽也有些怜惜此等美质，但他修道千年，作出的决定绝不会随意更改，李珣如此反应，更是坚定了他的念头。</p>

他叹息一声道：“机心不除，便生魔障，即使有道德教化之力，也未必能把持得住。你这孩儿，虽然也是难得英才，奈何……”</p>

他嘴上得温和无奈，却有一种不容违抗的坚决。</p>

此时，李珣脑已是一片空白，只知道叩头不止，力道还不见减轻，直至皮烂露骨，也没有停下。</p>

清虚看在眼，略一摇头，挥袖出一股暗劲，挡住他的自残举动，李珣全身软，坐倒在地。</p>

见他坐倒，清虚道人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忽又开口道：“看你仍有向道之心，我也不愿强迫你，就再留你一年时光，让你打熬体魄，沉淀心思，便是回去尘俗，在朝堂上也能为天下万民谋求福祉，你要好好把握。”</p>

就在李珣绝望的目光，清虚道人的身形杳然消逝，便如一个虚幻不实的气泡，一声，便化为虚无。</p>

他多么希望，刚刚生的事情，也只是一场幻梦啊！</p>

入山不过三月，李珣便因一场突出其来的邂逅，丧失了继续进修仙道的机会。</p>

而他的性命，也将在这之后，被恶魔狠狠吞噬……</p>

灵机睁大了眼，看着李珣全身无力地跪倒在地，身上犹自抖，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滴下，竟将潭边的泥土沾湿一片。</p>

灵机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他起来，看到李珣脸上苍白有如死人，眸子里也是一片死灰，竟是绝望到了极。</p>

“珣师弟，你怎么了？莫吓我呀！你们刚刚是怎么啦？清虚仙师他干嘛赶你走？这莫名其妙的，究竟是怎么回事？”</p>

李珣现在哪还有心思去应付他，猛一振臂，将灵机推到一边，自己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又摔倒在地。</p>

隐隐的，耳边传来灵机惊慌失措的叫声。</p>

李珣心涌起了苦涩的滋味，在肺腑内一转，又冲上了嗓子眼，他长叹一声，就此昏死过去。</p>

时已深夜。灵机因为折腾了大半天，疲惫不堪，已在睡梦之，李珣此时却缓缓地清醒过来。</p>

经过一段时间的昏睡，他脑子还有些不清楚，睁着眼睛想了半晌，才又记起，昏倒之前生了什么事。</p>

或许是已有一次重创的缘故，李珣此刻，倒也没了白天那种狂涛巨浪般的冲击。但这浓浓的负面心绪，却在无声无息之间缓缓积累，心的绝望也一波重过一波，滚滚阴霾，压得他根本透不过气来。</p>

他仰面躺着，脑子里浑浑沌沌，而随着时间流逝，思绪的杂质已逐渐被清理出去，剩下便是最清晰，却也最可怕的场景。</p>

四个月前，他还是福王府内最受宠的世子，除却每日在宫伴读时的勾心斗角，以及回府后父亲的严厉功课之外，并无半不顺心之事。</p>

然而，一个杀神却自天而降，将他制住，然后便莫名其妙地让他拜师。</p>

“我为何要拜你做师父？”岁的李珣，显出与同龄人大异的神态，年纪已颇有大家风度，看着眼前凶恶的红衣大汉，心虽然恐惧，但表面上依然冷静。</p>

这红衣大汉，就是三大散人之一的血散人，闻此言后放声大笑：“拜师便拜师，有什么理由好讲？”</p>

李珣冷声道：“福王府虽然不大，却也有上千军士拱卫，容不得旁人随意进出，何况是来此乱收弟子。你这恶汉，若真有本事，便去找管家应征护卫之职，平日就有教我习武的机会，何必翻墙越室，做这蟊贼行径！”</p>

血散人狂笑道：“谁要教你习武了？若不是俺见你有用，就凭你刚才那番蠢话，便要屠尽这整个王府，让你在血海之，哀号三日才死！”</p>

“大胆！休要妄言！你要犯上吗？”李珣闻言又惊又怒。</p>

“笨蛋！”</p>

血散人一巴掌将不知天高地厚的李珣搧倒，手上又凭空一扯，只见掌间血芒流转，那光芒连接成条，仿佛活物在空扭动，腥味扑鼻。</p>

李珣脸色白，正要呼喊求救，血散人已一掌拍在他胸口，将这血芒压入他体内。</p>

转瞬之间爆出的噬心剧痛，抽干了李珣最后一丝力气，虽然只疼了不过两息的时间，已让这岁孩童疼得屎尿失禁，涕泪横流。</p>

末了，血散人笑道：“这血魇滋味如何？”</p>

剧痛虽过，可李珣仍是一儿力气也提不起来，不住低声抽泣，听得血散人一阵心烦，一脚踹在他肚上，怒道：“给我闭嘴，听老子细……”</p>

因此，堂堂王府世子，便成了通玄界血散人的弟子。不过，血散人却没有传给他半功夫，只是每日让他尝尝血魇的滋味。</p>

数日后，血散人便假扮成游方道士，骗得福王团团转，又巧引明心剑宗的弟子前来。这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李珣也只好在满心不甘及恐惧之下，来到连霞山。</p>

一直到与山上众人混熟了，偶尔听师长论起通玄界的秘闻，他才明白，自己碰到的“血散人”是怎样的大魔头。</p>

通玄界有一些修士，并非出身宗门，而是自行修真以得仙道，或者叛宗而出不受管辖，形成了散修这一群体。</p>

散修当，也有一些不可轻忽的大人物，举世闻名的三大散人，便是其代表。</p>

血散人便是三大散人之一，是通玄界杀孽最重的魔王。他的“血魔化心**”已臻化境，在通玄界也是最尖的修士之一，然其凶名响彻通玄界，令人闻之色变。</p>

自从李珣得知血散人的厉害后，他便死了2心，开始筹画如何获得“灵犀诀”。</p>

原本李珣不知取得“灵犀诀”的难处，又因心有鬼，不敢四处打听，只能潜心炼气，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被哪个仙师看上。</p>

却没想到，上山第一天，他的书僮便鱼跃龙门，成了宗门嫡系，而他却与一群低辈弟子挑水打坐，就这么过了三个月。</p>

直至今日，他还没有得到“灵犀诀”半消息。但却因为这一次意外，让他的修行机会被清虚一言否决。即便心志再坚忍，面对这样的冲击，他也觉得承受不住。</p>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李珣心里不禁黯然，鼻子一酸，竟是流下泪来。</p>

自出生以来，这是哭得最伤心的一次，便是白日那般嚎啕，也有所不及。</p>

作为福王长孙，未来必将继承王位。所以，在父亲严厉几近狠辣的教育手段下，李珣年纪便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却又极懂得掩饰。</p>

他平日去宫伴读，都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回到家，却要写一篇入宫感想札记，将入宫所见所感，描绘剖析，评对策，再由父亲最终审核。</p>

在这般环境之下，虽然年仅岁，却已经让他明白世间最骯脏的生存哲学，心理年龄较之外表，实是远远出。若按此展，李珣必能青出于蓝，尽享荣华。</p>

而这一切，都在血散人到来之后，被粉碎了……</p>

到了这仙山上，李珣才终于明白，他毕竟只是个岁的孩子，这世上也不是只有心机计策才是决定性的力量。</p>

正如血散人那般，已出他所能计算的范围，还有那清虚仙师，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的每一处角落。</p>

所以，他也只能在这些人的掌控之下，如傀儡木偶般的规矩行步，直至死期到来。</p>

“只能等死了吗？”低声抽噎着，李珣扪心自问：“可是……我不想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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