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落霞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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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山中草木青青。</p>

山间的溪水涨了上来，漫过溪涧里的石块，溅起一两滴清凉的水花,打湿了铺在水中的石面。</p>

十五岁的少女抱着剑匣站在岸边有些犹豫，那石头离岸边太远,要是一步没有踩稳,打湿了裙角事小,掉进溪水里将怀中的剑匣摔了事大。</p>

在她犹犹豫豫的功夫里,已经先一步走到对岸的男子转身见了这副情景，又折了回来,冲她伸出手：“过来。”</p>

少女抬起头,瞧着眼前不过二十来岁的青年笑着眯起眼睛,将一只手放到他掌心里。二人过了溪涧,又爬上一座小坡，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了。少女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拿袖子擦了擦。</p>

“再往前走，到了另一头的山谷里就是了。”青年看着她叫太阳晒红的脸,“你累了吗？我来拿吧。”</p>

少女闻言却紧紧抱住怀里的剑匣猛地摇头。</p>

他们两个又在山里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约定的山谷处,山谷里修了一个凉亭,专供上山砍柴的樵夫在此休息，不过凉亭已有些破败了,里头躺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脸上盖着一顶斗笠。他听见声音,将脸上的斗笠取下来,将来到凉亭中的二人打量一番：“你就是南宫家那个派来跟我交手的小子？”</p>

青年听他这话,便知道他就是自己此行要找的人,于是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衫，抬手道：“在下南宫雅懿，阁下想必就是封鸣了？”</p>

“我管你叫什么名字，”黑衣男子站起来，嗤笑着看他一眼，“要是那群输在我手上的无名之辈个个都要我记住名字，我还哪有功夫干别的。”</p>

南宫雅懿对这样的挑衅无动于衷，倒是站在他身后的少女听见这话，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封鸣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朝她看了过来：“你打架还带着个孩子？”</p>

“这是阿瑛，她想看看你的剑。”</p>

封鸣挑眉：“什么意思？”</p>

南宫雅懿回答道：“如果我赢了，我想要你身上这柄剑。”</p>

这大半年来，封鸣横扫中原十大门派，到现在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自己必定能赢。封鸣眉头蓦地压低，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又倏忽笑了起来：“好，但要是我赢了又如何？”</p>

“南宫家会按之前所约定的那样，将错金山庄的匾额摘下，此后江湖上再也没有错金山庄这个地方。”</p>

封鸣在江湖上最初的恶名，就是源于此人横行无忌，行事肆意妄为，一贯以羞辱败者取乐。不少名门正派将名声看得比性命更加重要，在输给封鸣之后，宁愿死在他剑下，也不愿忍受屈辱，到最后许多人自觉无颜面对师祖，纷纷选择自尽。</p>

南宫雅懿是第一个提出不要他性命，也无需他做出什么弥补的人，他唯一的要求是想让身旁这个抱着剑匣的少女，看一看他身上的那柄剑。但这个要求对封鸣而言，与挑衅无异：“我要是赢了，不单要你南宫家的牌匾，我还要你亲自给我送过来，我要当着你的面将你南宫家的牌匾劈成两半。”</p>

南宫雅懿听见这个要求，顿了一顿。他倒不是不甘愿，只是觉得摘牌已是大辱，后面附加的事情有没有都并不能叫这屈辱再添上几分。</p>

南宫雅懿是南宫家一支不起眼的旁族送来山庄的孩子。他父母早亡，在他十五岁以前，都在乡下的剑庐里长大。因为不爱说话，又性情木讷，唯一的爱好就是铸剑与练剑，所以周围的人都只叫他“小哑巴”。</p>

十五岁后，本家来乡下挑选铸剑技艺出众的孩子，立即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到了本家之后，他很快就成为整个错金山庄最为出色的弟子，被南宫家上下一致认定为百年难遇的天才，也是直到这时，老庄主才给他改名叫做南宫雅懿。</p>

这次出门前，老庄主曾握着他的手满眼含泪道：“你身上所系的不只是整个南宫家，整个江南武林的安危荣辱皆系于你一身，你此去只能胜不能败！”</p>

可惜无论是南宫家的荣辱，还是江南武林的荣辱，对南宫雅懿而言都过于虚无缥缈了。他会应下这桩事情，完全是因为阿瑛在剑庐看他铸剑时对他说：听说封鸣有一把好剑，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出来的，她想看看。</p>

询意确实是一把好剑，当封鸣将剑抽出剑鞘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眼前的男子双眼亮了起来。</p>

几年后人们提起这一战，都不免将当日的情形说得过分夸张了些，不外乎当日飞沙走石，黄云满天，四周围满了江湖各大门派的高手，人人屏息凝神，绝望之际南宫雅懿从天而降，一剑制胜，将封鸣那魔头差点斩杀于剑下。如同个个都亲眼看见了当日的场面。</p>

但事实上，那是个天气晴朗，风和日丽的下午。二人在比试时，一旁也不过站着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女，她抱着怀中的剑匣，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的草地上，二人一番你来我往的交手，在第一百四十七招时，南宫雅懿以半招的优势，将手中的寻青剑架在了封鸣的脖子上。</p>

这甚至算不上一场死斗，要当真有第四个人在场，必定会对这一场日后令南宫雅懿名动武林的高手对决感到失望。</p>

封鸣落败的那一刻，竟也并不感到如何的难以置信或是痛苦绝望，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山外确实有山，人外果然有人。</p>

他从中原一路而来，终于等来了这一场落败。</p>

那一刻，他大笑起来：“好，现在告诉我，你小子叫什么名字？”</p>

“南宫雅懿。”</p>

封鸣将这名字在心中念了一遍，又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扔：“愿赌服输，我的命和这把剑都归你了！”</p>

南宫雅懿却收起剑尖，摇头道：“我不要你的命。”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少女，抱着剑匣的女子见状欢欣地站起身，小跑着到了二人中间，将那把掉在地上的剑捡了起来，珍惜地捧在怀里，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