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N第章 崭新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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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的雨停了又下,断断续续，天一直是灰的。苏洄擅自断药已经三天，状态越发地差下去。</p>

星期二,梁温通过卡尔找到了他目前的住址,亲自上门，但苏洄躲了起来，假装没听见门铃，没见他。</p>

他知道自己这样对不起梁温的关心,但也束手无策。</p>

但宁一宵开了门，帮他圆谎,也从梁温手里拿到了他的药,只是他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提到吃药的事。</p>

这三天宁一宵一直在家办公，几乎很少出门。雪糕时常会去到苏洄的房间门，可房门关上，他又想出去,来来去去好几次，苏洄只好将房门敞着,让雪糕来去自由。</p>

很多个瞬间门他都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是累赘,毫无价值。有时候苏洄想,要是有人可以对他明码标价就好了，至少在这种时候,他知道自己不是完全无用的存在。</p>

他甚至开始想念两三年前、在那个又小又破的旧餐厅里端盘子的时候,那时的苏洄每小时价值35美金。</p>

那里有和想象中的冰岛很像的寒冷天气，但一切又与他的想象背道而驰。</p>

当思维逐渐被情绪吞并，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回忆。</p>

“我可以进来吗？”宁一宵的声音出现在身后。</p>

坐在地板上的苏洄迟钝地回了头，他的脸被高床遮去大半，只剩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望向宁一宵，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躲起来的猫。</p>

宁一宵开门见山，直接表明来意，“苏洄，你介意我把这张床捐掉吗？”</p>

苏洄皱了皱眉，眼神中都是讶异，他看了看床，又望向宁一宵，“捐掉？”</p>

宁一宵点头，“景明最近参加了一个慈善会，可以为生活困难的单亲家庭捐款捐物，据他所说，有几个家庭指明需要一些生活用品，其中就有床。”</p>

“我想把我房间门的双人床，和你这间门的单人床都捐掉。”宁一宵望着他，“你怎么想？”</p>

“你的也捐？”苏洄转过来，有些不理解，“那你睡哪里？”</p>

宁一宵走过来，手掌在苏洄的床品上压了压，“我刚刚试着把床垫拿下来，放在地上，睡上去也很不错。最近还看到一篇论文，结论是降低床的高度有利睡眠。这样也不错，就当睡的是榻榻米。”</p>

苏洄缓慢地眨了下眼，还是一动不动盯着宁一宵的脸，像是表示怀疑。</p>

“要是你觉得这样子不好，我就捐我的和一楼另外一间门客房的床。”说着，宁一宵顿了顿，“不过那间门卡尔偶尔住，我记得他喜欢睡在高处。”</p>

苏洄终于给出回应，“捐我的吧。”</p>

他扶着床沿站起来，不算太老实地对宁一宵交代道：“其实我本来也睡不太惯……”</p>

不是睡不惯，是根本不睡在床上吧。</p>

宁一宵佯装不知，很自然地做了决定，“那我联系那个机构，估计一个小时他们就过来取走了。”说完，他又靠近些，对苏洄提议，“我们先一起把床垫先取下来，放地上，怎么样？”</p>

苏洄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好。”</p>

“正好也换套床品吧。”宁一宵说完，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床品，床单是深蓝，被套是浅浅的婴儿蓝，是苏洄喜欢的配色。就这样，在某个说起来很糟糕的上午，宁一宵突然提出奇怪的捐赠念头，像魔法一样，变走了苏洄厌恶的床。</p>

不仅如此，他还发挥了天生的整理天赋，以及对苏洄的了解，在这片木地板的空地变出一小块四四方方的海，紧贴地面，充满安全感。</p>

但从头到尾，宁一宵都不曾说，这些是我为你做的。</p>

他只会在结束后，看着外面搬床的师傅，对苏洄说：“那位单亲妈妈一定很感激你，今晚她就可以抱着自己的小孩一起睡在那张床上了。”</p>

在宁一宵打算离开房间门时，苏洄意外地开了口，“宁一宵。”</p>

他转过来，“嗯？”</p>

“她的小孩多大啊？”苏洄问。</p>

宁一宵站在原地想了想，“好像才四岁。”</p>

苏洄站起来，自己走到桌子边，从桌面上的一个小盒子里倒出很多五颜六色的糖果，手上动作顿住，想了想，又全部装回去。弯下腰，苏洄在始终没清理过的搬家箱里找出一大本儿童绘本，是很经典的童话故事合集。</p>

他把一整盒糖果和绘本一起拿过来，给了宁一宵。</p>

“那把这些也给他们吧。”</p>

“嗯。”忍住想抚摸苏洄头顶的念头，接过糖盒和书，看了看绘本封面，并不是以前那本，“你躁期不是很喜欢看这些？真的要送出去吗？”</p>

苏洄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宁一宵还记得。</p>

躁期很严重的时候，他思维奔逸，注意力根本集中不了，读不进去文字，只能看儿童绘本。</p>

还在一起的时候，他大半夜不睡觉，开着灯看绘本，宁一宵陪着他，像大人给小孩讲故事那样，一页一页读给他听，任他倚着他的肩膀。</p>

“嗯。”苏洄垂下眼，“反正暂时用不到。”</p>

“小朋友也会很感谢你的。”宁一宵勾了勾嘴角，用一个袋子将苏洄的礼物也包好，一起交给搬床的人。</p>

做完这一切，偌大的房子恢复宁静时，苏洄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乎缓解了很多。</p>

是他没办法克服心理障碍，没办法好好睡在床上，只能睡地板。</p>

苏洄知道自己寄人篱下，并不期待有人会搬走这张床，迁就他，让他如愿睡在地板上。明明这些都是很麻烦的事，可宁一宵直接做了，并且为这些“麻烦”找到了奇妙的价值。</p>

苏洄独自躺在柔软的床垫上，眼眶酸涩。</p>

他非常清楚自己从未走出来过，并且越陷越深。如果可以，他很希望宁一宵不要对他这么好，不要在他们已经结束之后，依旧因为善意而释放光与热，因为他害怕自己又一次任性地纠缠下去。</p>

苏洄的人生被迫捆绑着亢奋与压抑，就像电影里长着剪刀手的怪人，选择了拥抱宁一宵，就等于选择伤害他。</p>

宁一宵出门前，敲了他的门，带着雪糕进来，告诉苏洄他来不及给雪糕喂食，提醒他一会儿出来喂他，顺便吃晚餐。</p>

“我估计会晚点回来。”宁一宵又一次换上了正装，看上去要出席重要场合，但领带似乎没有打好。</p>

苏洄发现了，抬手指了指，轻声提醒，“领带歪了。”</p>

宁一宵站在原地，“是吗？这样呢。”四周围没有镜子，他凭感觉弄了弄，但越弄越糟。苏洄下意识想抬手帮忙，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逃避说道：“你对着玄关的镜子整理一下吧。”</p>

宁一宵并没有强行要求，勾了勾唇角，假装并不在意，“嗯，知道了。”</p>

这几天所有的应酬他几乎能推都推，但今天的酒会是琼斯亲自办的，好几个公司的大股东都参与了，他推不掉。</p>

坐到车上，宁一宵对着后视镜，将故意弄歪的领带理正，继而打开笔电处理事务。</p>

抵达会场时，外面的雨停了，天也完全暗下去。宁一宵来到顶楼的宴会厅，很快被簇拥起来，成为新的话题中心。</p>

他从侍应生盘中取了杯香槟，应和着众人，展露出谈笑风生的假面，心里却很是倦怠，甚至希望宴会厅突然停电，或是整个纽约一起断电，一切陷入黑暗，他光明正大返回家中，找各种由头陪在苏洄身旁。</p>

但这显然是妄想，琼斯先生远远望着他，扬了扬手里的酒杯。像是一种暗号，宁一宵接收到，朝他走去。</p>

琼斯身边站着的其他人很识趣地借口走开，留给他们二人空间门。在所有人眼中，宁一宵不仅仅是硅谷目前风头正劲的青年企业家，更是琼斯家族未来的一员。</p>

尽管宁一宵很清楚，几个月后，这些虚无的头衔会随着这些人的议论一并消失。</p>

他只需要耐心等待。</p>

“怎么不戴戒指？”琼斯先生忽然开口，听上去像是一种温和的诘问。</p>

宁一宵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笑了笑，很自然地推卸了责任，“贝拉对配饰要求很高，她认为戴一成不变的戒指会影响她的日常穿搭，所以目前还没有挑对戒。”</p>

但显然，眼前的老狐狸并不是随便就能唬住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