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P第章 纽约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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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纷飞的雪里，眼前却是六年前，他离开宁一宵的那个夜晚，也是像这样，忘了说再见。</p>

宁一宵回到车上，助理卡尔已经在驾驶座等待他很久。</p>

“shaw，直接去晚宴那儿？”卡尔看了一眼手表，“车程大概需要四十五分钟，今天晚宴的餐点是西雅图非常有名的主厨，我咨询了菜单，本来他们考虑做扇贝和虾，但我提前打了招呼，说你不爱吃海鲜，所以他们紧急换成了鹿肉……”</p>

发现自己说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宁一宵的回应，卡尔透过后视镜看向他，迟疑地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p>

镜子里，宁一宵的脸色苍白，眉头拧着，眼睛盯着车身的后视镜，脸上透着股少有的戾气。</p>

卡尔正考虑要不要试试再叫一次，谁知宁一宵先打开了车门，走了出去。</p>

“shaw？”卡尔有些疑惑，也急忙打开驾驶座的门跟着出去。</p>

在他看来宁一宵极少会有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哪怕是在工作上遇到极为棘手、毫无胜算的情况，宁一宵也都是平静的，像个缺乏情绪表达的人工智能。</p>

“你回车里。”宁一宵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我自己打车去晚宴。”</p>

卡尔更不解了，“打车？”</p>

“刚刚那个人……”宁一宵停顿了一下，脸色变了变，“你开车跟着他，把他的行踪报告给我。”</p>

“跟、跟踪？这是违……”卡尔愣在原地，可宁一宵已经走到路边，对一辆正好朝他们驶来的出租车招了手。</p>

“你不用跟我去参加，到时候我会让你直接休息。”说完，宁一宵径直进入车内。</p>

尽管内心对上司的指令略有微词，但卡尔还是服从了宁一宵的要求，进入车内，朝着反方向开去，目光在街上搜寻方才那位漂亮的年轻男人的踪影。</p>

宁一宵坐在出租车的后座，盯着前面车靠背上遗留的一处脏污，一言不发。司机试图和他搭话，但看他脸色并不好，也便悻悻收了声，默默开车。</p>

窗外的天黑了，雪安静地在城市的夜幕与霓虹间飞舞，像是企图掩盖一切。</p>

宁一宵的脑子里有很多念头闪过，但他什么都抓不住，只觉得之前的自己有些可笑。</p>

一别这么多年，苏洄对他毫无好奇，唯一向他提问的问题就是关于那封信，就好像是对他的连续发问忍无可忍，最终给出的致命一击。</p>

最可笑的是，现在的他看到苏洄脆弱的样子，他身体里的一部分竟然还是会于心不忍，会认为是自己太过分，不应该咄咄逼人。</p>

司机开了空调，车内的气温并不低。宁一宵听到车载广播里的新闻，主持人报道着今年西雅图会面临有史以来的大雪和最低气温，提醒市民做好防护。</p>

宁一宵很想冷笑。他降下车窗，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纷飞的白。</p>

他很清楚地记得六年前的漫天大雪，也记得被雪遮蔽的苏洄的背影，站在马路边的自己被冻透了，身体僵直，甚至一步也迈不出。</p>

像西雅图这样需要被特别报道的“寒冬”，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他始终被困在那场雪中，至今也没能逃出。</p>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宁一宵接到了卡尔的电话。</p>

“shaw，我跟了他一路，他一开始是走着的，走得很慢，后来他上了一辆公交车，最后是在一栋高档公寓附近下车，走到那里。”</p>

没有听到宁一宵打断，卡尔便继续说：“他到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在楼下接他。”</p>

沉默的宁一宵终于开了口，“什么样的男人？”</p>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可怕，很低沉，像是压着情绪，卡尔喉咙梗了一下，硬着头皮对他描述：“嗯……是个华裔，个子很高，和你看起来差不多，大概二十七八的样子。”</p>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卡尔的心有些忐忑。</p>

“shaw……”</p>

“见面了，然后呢？”</p>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含糊，卡尔只得把他看到的都描述出来：“那位先生好像问了什么，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抱了他一下，接着他们就一起上楼了。”</p>

“还有呢？”</p>

“没有了。”卡尔如实说，“我没有跟上去，这毕竟是别人的隐私。”</p>

他的这句话像是一种暗暗的告诫，宁一宵发出一声轻笑，听起来像是轻蔑，又像是自嘲。</p>

“你做得对。”</p>

卡尔内心莫名生出一丝畏惧。今天的宁一宵很奇怪，更准确说，因为酒店的乌龙见过那个人之后的宁一宵就变得非常奇怪，自己跟随他工作的这几年，从没见过他那样笑，也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说话。</p>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p>

“嗯。”宁一宵进入电梯，摁了楼层。</p>

“查一个叫梁温的人。”</p>

这场转瓶子的游戏总有输家。</p>

“抱歉。”宁一宵只能用道歉掩盖，“是我误会你了。”</p>

其实那些谣言他不相信的。</p>

但是那时候下意识想试探，想听苏洄亲口解释。</p>

“什么？”苏洄笑了，开始装傻，“吃完了。”</p>

他转过身，背对宁一宵洗干净手，“我们回去睡觉吧。”</p>

宁一宵停顿了片刻，点头，“嗯。”</p>

这次隔壁没有再传来任何噪音，苏洄静静躺在床上，却像是幻听一样，脑海中浮现出隔壁那对情侣之间温存甜蜜的话语。</p>

而那个男声，在迷蒙的雨夜里一点点变成宁一宵低沉的音色。</p>

他说，喜欢我吗？很喜欢我吧。</p>

觉得开心吗？</p>

这让原本快要睡着的苏洄恍然惊醒，然后再也无法入眠。</p>

没有窗户的房间有个致命缺陷，没有阳光透进窗户，人很难自然清醒。</p>

宁一宵非常疲累，以往他总是能在早上六点半的时候自己醒来，而搬进来的第一天，他就睡过了头。</p>

他做了一个冗长又碎片化的梦，梦里大部分都是他糟糕的童年经历，又穿插了一些开得很好的花朵，紧接着就是软刀子似的阳光，大片大片，最后是苏洄的背影。</p>

他们之间的阳光充沛到好似隔着一颗完整的太阳。</p>

猛然醒来的瞬间，宁一宵心跳好快。房间里黑暗一片，可他第一时间发现床上空荡荡，没有人，打开手机，已经快中午十一点。</p>

他身上盖着留给苏洄盖的毯子，很便宜，用了三年，洗了又洗，已经起球发白。</p>

外面传来一些声响，宁一宵停止了发呆，站起来推门出去，外面开着灯，光亮突如其来，令他不适应地眯了眯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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