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P.夕阳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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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开始的第一周平淡无奇，王教授开了几次会，都带上宁一宵，后来又叫上了另一个计算机系的学生，和他同一届，只是不同班级，叫冯程。</p>

宁一宵觉得他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并没有想到和谁像。</p>

之前的三人小组变成两人，又恢复成三人，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所有人都对苏洄的消失表示默认，只有宁一宵如鲠在喉。</p>

在苏洄消失的十七天里，宁一宵尝试拨打他的电话、发信息，但都石沉大海。</p>

他对这种突然消失有着先天的阴影，却也毫无办法，只能下意识一遍遍查看他和苏洄相当空白的聊天框，在睡前盯着小猫玩偶的心脏，甚至在痛苦漫长的工作结束的晚上，凭着记忆、长途跋涉找到那个红色工厂。</p>

找不到他。</p>

直到第十八天，宁一宵事后发现了苏洄的未接来电。</p>

当时的他在空调失灵的实验室写代码，工作期间他时常忘记时间，想起来的时候打开手机才发现，可再拨过去，却无法接通。</p>

这就像是一个玩笑，宁一宵盯着通话页面上确确实实的苏洄二字，门口进来一位研究生学姐，之前接触过几次。</p>

“一宵？你在啊，我还以为你吃饭去了。”学姐说，“外面有个人在找你呢，好像是别院的。”</p>

“找我？”宁一宵站起来，“男生吗？”</p>

学姐笑笑，“是啊，我还以为你在宿舍，就给他指了你们宿舍的方向，没想到都饭点了你还在工作。”</p>

“谢谢学姐。”宁一宵没多说话，抓起手机离开。</p>

一开始他是犹疑的，并不确信对方一定是心里想着的人，但渐渐地步子越来越快，最后沿着去宿舍的林荫路跑过去，四处张望，所幸，宁一宵在宿舍背后的一个小假山花园里，瞥见疑似苏洄的身影。</p>

稍稍平复自己的心跳，他作平静状朝苏洄走去。</p>

靠近时，宁一宵听见苏洄小声地哼着一些轻快的曲调。</p>

他蹲在一丛翠绿灌木前，穿着一件水蓝色上衣，戴了白色渔夫帽。夕阳弥漫，他的手很轻柔地抚摩着平平无奇的叶片。细小尘埃在起舞，苏洄整个人都在发光。</p>

打火机的声音出现，打开，又扣上，如此重复。他站起来，脸颊边萦绕起白色烟雾。</p>

宁一宵站在苏洄身后，想吓一吓他，于是主动开口，“好久不见。”</p>

苏洄真的被吓到了，肩膀一耸，忽地回头，原本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这画面让宁一宵想到了前几天他在宿舍楼下看见的一只蓝色蝴蝶。</p>

“又偷着抽烟。”宁一宵轻笑，走到他跟前。</p>

苏洄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烟，看上去是刚点上。</p>

他靠着假山，如同以往一样，一定会靠着什么，好像没有了支撑物，就会突然地应声倒下。</p>

“我还一口都没抽呢。”苏洄抬了抬眼，语气很小孩。</p>

他没料到宁一宵出现了，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很真实，不像是幻觉。</p>

他感觉不适应，不知道是因为被关了太久，不习惯阳光普照的日常，还是不习惯宁一宵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是不需要等待的巧合，是他可以找得到的。</p>

苏洄眨了眨眼，谁知宁一宵突然伸手，轻巧地从他手中夺走了香烟。</p>

他以为宁一宵要扔掉，下意识说：“很浪费。”</p>

没想到宁一宵手一收，竟自己叼了烟，吸了一口，吐出烟雾。他动作并不生疏，看上去不像是第一次抽。</p>

和宁一宵好学生的样子一点也不相符。</p>

“还带爆珠。”宁一宵在烟雾中勾了勾嘴角。</p>

苏洄几乎能想象到他的齿尖咬破薄荷爆珠的画面。</p>

“爆珠怎么了？”他抬眼。</p>

宁一宵取下烟，夹在指间，“小孩子才抽带爆珠的。”</p>

“那你抽什么？”苏洄问。</p>

宁一宵的视线放远了，好像在回忆什么，又瞥了眼苏洄手里的黑色烟盒，“不是万宝路这么贵的，几块钱一包，白盒的，好像叫娇子。”</p>

苏洄笑了，“名字有点怪，像女孩儿抽的烟。”</p>

“确实也不是我的。”宁一宵沉声道，“我偷我妈的，她喜欢藏在枕头里，每次我只拿一根儿，她记性不好，发现不了。”</p>

苏洄很敏感，从他垂着的眼里察觉出什么。</p>

“什么味道？”</p>

“橘子皮味儿，很淡，还有一点霉味儿，可能放太久了，我妈舍不得抽。”宁一宵扯出一个笑，“对了，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组会都不来。”</p>

他又把话题转移了，像只刺猬。</p>

苏洄轻巧地从他手里取过烟，自己吸了一口，在阳光下吐出一个很不标准的烟圈。</p>

“在家。”</p>

宁一宵抬了抬眉，好像在说，就只是这样吗？</p>

苏洄笑着点了点头。</p>

宁一宵没多问，手机震动了几下，他低头检查信息。</p>

“吃饭了吗？”他边回复边问，很随意。</p>

“嗯，吃了点。”</p>

宁一宵抬头，举了举手机，“一会儿读书观影会的人要在操场聚会，要不要一起去？”</p>

天色渐晚，苏洄掐了烟，笑着点点头，“好。”</p>

两人肩并着肩，穿过林荫路。宁一宵发现苏洄走路姿势不太对，像是膝盖受了伤，但他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陪他朝操场走去。</p>

夜幕降临，他们来到草坪，正中心已经站了一圈人，团成圈，中间不知是谁搁了盏探照灯，光黄绒绒的，像场没有篝火的篝火晚会。</p>

宁一宵刚走过去就被人注意到，大家纷纷停下来，和他打招呼。</p>

苏洄盯着宁一宵的侧脸，在某个瞬间，他收起了和自己独处时的感觉，是苏洄形容不出的感觉。</p>

现在他换上一张亲和力十足的笑脸，很自如地应对着这样多的人，和他们此起彼伏的声音。</p>

宁一宵的厉害之处在于转换得毫不费力。</p>

“对了，我把苏洄也带来了。”</p>

已然坐下的宁一宵转头看向苏洄，又向其他人介绍。</p>

没想到斜对面的一个男生高抬起手，探照灯将他的脸照得明亮，“是我们系的帅哥！苏洄，来这边！”</p>

苏洄望了对方一眼，然后下意识地看了看宁一宵，但读不透他此刻平静的表情，于是点头，微笑着朝同系的同学走去了。</p>

就这样，他们在圆圈的两端，心思隐匿于人群的欢笑声之中。</p>

苏洄并不认识身边的男生，但对方说他在院里很有名，他想不会是太好的名声，便只是笑着敷衍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