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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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迟知道今天要上台，特意穿了正装，喷了发胶，和平时实验室里那个蓬头垢面，三十而立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p>

薄矜初黑色的西装外套里，是一条红色的吊带裙，底下是细高跟，头发披散，耳环闪亮。倒是丝毫不逊电影节红毯上的女明星。</p>

三人一上台，底下的同学欢呼阵阵，谁能想到秃头教授的背后团队竟然是俊男靓女。</p>

陈伯生对着话筒，“咳咳，后面的同学，稍加克制一下，会吓的你们的学长学姐的。”</p>

“大家好，我是陈伯生。旁边两位既是我研究所的团队成员，也是我的学生。大家都看见了，男俊女美，所以不是搞科研的就一定是秃子或者地中海。”</p>

“哈哈哈哈哈哈......”</p>

“自我介绍的事，就让他们自己来吧。”陈伯生把位置让给两位后生。</p>

路迟绅士摆手，示意女士优先。</p>

“大家好，我是薄矜初，”话音未落，贵宾席低着头的男人，骤然抬眸，视线冷热交汇，像往冰上淋沸水，寒意一点一点吞噬热气，一秒，两秒，三秒，梁远朝面无表情垂下头，继续刷手机。</p>

仿佛前一秒的对视，不过是他看手机看累了，抬眼做个放松而已。</p>

薄矜初重新扬起笑容，说：“陈伯生教授是我的硕导，趁着他还没退休，大家赶紧报考。不过作为过来人，奉劝在座所有读生物的女生，未来入研究院需谨慎，踏过那道门槛，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要拿命换。”</p>

场上爆笑，在众人的印象里研究所里的女孩子都是不修边幅，死板无趣的。今天这位学姐，与众不同。</p>

后面的陈伯生无奈一笑。</p>

彼时，台下有个女生举手问：“学姐，你和后面那个学长是情侣吗？”</p>

薄矜初瞥了眼座下的男人，他没反应。</p>

恋爱有关的话题像一根导火索，场内气氛一触即燃。</p>

薄矜初回答女生：“承蒙学妹看得起，学姐早就过了恋爱的年纪了。”</p>

“哇噢——”</p>

炙热的镁光灯衬得薄衿初分外白皙。</p>

女生接着问，“那学姐是结婚了吗？”</p>

薄矜初浅浅一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话筒让给路迟。</p>

在学弟学妹眼里，被解读成矜持羞涩的幸福隐藏。</p>

梁远朝盯着手机里的简历信息看，轮到他上台发言时，才锁上屏。</p>

*</p>

礼堂后的小树林里，薄衿初侧靠在墙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盒女士香烟，烟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围墙上，思绪飞远。</p>

刚才A大的杰出校友代表发言中，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如果你做不到勇往无前，那一定是你在贪恋过去。放下，前进，即可。”</p>

所以，梁远朝放下她了是吗。</p>

噗嗤，一簇火苗凑近，白色的烟丝一缕一缕往上冒。金属打火机被扣上，啪嗒一声，清脆、响亮。</p>

薄衿初勾唇一笑，“好久不见，梁远朝。”</p>

她的唇比方才更红，更艳。</p>

“是挺久了。”十一年了，久到再不相见，他们都快忘了彼此还活着。</p>

她依稀记得，当初两人撕破脸的那天，梁远朝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薄衿初，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再见，否则我一定弄死你。”</p>

空气凝固，骤然陷入死寂。薄衿初手上的一长截烟灰掉落，恰好落在男人的黑色皮鞋上。</p>

他没反应，她也没动。</p>

直到路迟的电话进来，“人呢？”</p>

“出来透透气。”</p>

“赶紧回来，有几个节目还不错。”</p>

“不回。”</p>

“老陈喊你，”要不是陈伯生逼他打电话，他才不会自讨没趣。</p>

“奥。”</p>

路迟：“教授说，你不回来，辞职信他不签字。”</p>

薄衿初才不吃这一套，“那你告诉他，我要结婚去了，这辞职信他不签也得签。”</p>

还没等路迟的我靠喷出口，她就掐了电话。</p>

烟蒂被她摁在水泥墙上，留下一坨脏迹，转身欲走。</p>

梁远朝两步跨到她身前，半转身问：“从研究所辞职，就是为了进朝今？”</p>

他早上一出门就收到了傅钦的信息，说今天人事部收到一封简历，有人想面试总经理秘书的职位。</p>

后来傅钦把简历传给他看，他万万没想到这人会是薄衿初。</p>

阔别十一年再相见，两人比想象中更为平静。</p>

“怎么？梁总裁是打算公报私仇？”</p>

“没兴趣，”梁远朝眼神死扣住她的，“不过就是好奇朝今的总经理哪点吸引你。”肯让她放弃研究所的高薪工作，跑去朝今当一个文秘。</p>

她笑了，媚眼盈盈，“钱啊，指不定那总经理看上我的颜值，趁着没到三十岁，还想再吃几年青春饭。”</p>

说完，薄衿初就走了。</p>

红色的裙边磨着白嫩的脚踝，高跟鞋发出有节律的声响，梁远朝下颌紧绷，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股烦躁。</p>

晚上，傅钦给梁远朝打电话，谈到了早上那个女人的简历。</p>

梁远朝：“拒绝。”</p>

“这样的履历不多了。”三本升985名校，还有国家高级研究所三年的工作经验。</p>

梁远朝：“道不同不相为谋。”</p>

“那我明天让人事部的发回绝邮件。不过看她的简历，能力应该不差，真不再考虑考虑吗？”</p>

“你那么想要？”</p>

“我的意思是，我不缺秘书了。”</p>

“我有助理。”</p>

“薄矜初，我记得她，”在那个零花钱抠搜的少年时代，害他输了五块钱的女人。</p>

傅钦抿了口茶，嗓音湿润，语气中带了几分劝说：“你一直拒绝陈雅怡，不就是为了等她吗？”</p>

对面无声，电话被挂断。</p>

梁远朝在电脑上打开傅钦早上发的邮件，是薄矜初的简历。</p>

“27岁，女，未婚，本科B大独立学院，研究生A大...”</p>

“未婚”两个字莫名被放大，她不是说要去结婚了吗？结婚对象是谁？</p>

梁远朝看着女人的蓝底免冠照，声音渗着冷意，“薄矜初，我们来日方长。”</p>

那晚，云层一点一点吞噬月牙，薄矜初和梁远朝皆梦回从前。</p>

一个眉头紧锁，一个眼角含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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