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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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和地位对于柯屿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他愿意，你父母这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他唾手可得，至于女朋友，婚姻，说实话，我母亲为他物色了很多比你优秀百倍的姑娘，”说到这里，商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所以的，你对他来说更不算什么。</p>

“你父母凭借着时代红利和个人努力有了今天的生活，固然很值得尊敬，不过希望你们明白，自食其力的柯屿和他奶奶，不是你们配嫌弃的对象，我也希望你明白，柯屿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究竟放弃了什么，而他的这一份放弃，就注定了你的家庭这一辈子都配不上他。”</p>

“你凭什么……”尹诗涵紧紧攥着杯耳，纤细的身体发着抖：“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柯屿呢？让他自己来跟我说！让他出来！”</p>

商陆起身，一□□的个子俯视着尹诗涵：“我凭什么吗？”商陆略一勾唇，微微欠身，轻声说：“凭我比你更喜欢他。”</p>

·柯屿做完心里建设出来，诗涵已经快把杯子捏断，他心里咯噔一声，看场面是闹得不太愉快，还未来得及询问什么的，尹诗涵扬手便把茶壶里的红茶汤泼了出去：“柯屿，过去四年就当我喂了狗，你真让我觉得恶心！”</p>

商陆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地闪身向前，将柯屿挡在了怀里。茶还烫着，浸透他的羊绒衫，滚烫地刺痛了他的脊背，但他只是皱了下眉，并没有吭声。柯屿手背上也被溅了数滴，烫得他立时缩回了手。尹诗涵留下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走了，柯屿想追，商陆抱着他，双手牢不可破地握着他的双臂：“别追。”</p>

“她打不到车——”</p>

“我安排了人送她。”</p>

柯屿仍想说什么，商陆终于吃痛地哼了一声，“我被烫伤了，你不关心我吗？”他的眼神里是询问，只有一点点无法言说的委屈，“追她，比关心我重要？”</p>

“你重要。”柯屿给出简短但无可置疑的回答，命令一旁噤若寒蝉的佣人去取医药箱，同时让商陆趴到沙发靠背上，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衣服卷了上去。</p>

被泼到的地方果然红得厉害。</p>

“你前女友好凶。”商陆在这里装绿茶。</p>

然而这套在柯屿这儿没用，“你说她什么了？”</p>

“说她和她父母有眼无珠，配不上你。”</p>

柯屿从佣人手里接过浸透了冷水的丝帕，轻柔地贴在商陆被烫伤的脊背处，“你对我滤镜有八百米厚是不是？”</p>

“她妈妈去找过奶奶，你知道吗？”</p>

柯屿怔住，难以置信地问：“……怎么可能？”</p>

“是真的，不信你去问奶奶。”</p>

“她怎么不告诉我？”</p>

“你说谁？奶奶，还是你的天天？”</p>

“奶奶。”</p>

“你那时候还没跟她分手，奶奶不想拖你后腿。”</p>

柯屿沉默了下来，“她妈妈不是个好相处的人。”</p>

“嗯，说奶奶连给她当保姆都不配。”</p>

贴在伤处的丝帕由冰变温，都被捂热了，柯屿一直忘了揭开，只是神经性地重复着压着丝帕的边缘。他沉默了很久，最终说：“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早点告诉我。”</p>

“我不想给你的初恋留下这么难堪的回忆，也算是体面分手，我希望你想起这段恋爱，心里还是开心。”</p>

虽然吃醋，但商陆说的是真心话。</p>

柯屿自嘲地笑了笑：“你倒是对我很有信心，难道被她父母以那种方式拆散，我的心里也不会抱怨么？”</p>

“我知道你不会。”商陆闭起眼睛，提醒他：“该上药了。”</p>

柯屿这才把丝帕接下，又用冷水浸了数次，取出药膏给商陆仔细涂抹。药膏清凉，有青草味，被柯屿的指腹推着在商陆的脊背上游走，继而温润地化开。</p>

商陆要花上所有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身体深处的战栗。</p>

他最开始曾为自己对柯屿的欲望挣扎过、唾弃过，试图为自己的喜欢找到更深层次的动机，但他现在学乖了，承认自己最初就是被柯屿的样貌又被他的身体吸引，想深深地侵犯他、占有他。</p>

“还记得我小时候给你写信吗？”</p>

“嗯，”柯屿的气息在笑中很好听，“怎么可能忘记？”</p>

“我给你写信，你不回我，我一封接一封地写，小温问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也许你收到信了，只是根本不想理我。”</p>

柯屿做贼心虚，只能沉默着不说话。</p>

商陆并未察觉，下巴垫在手臂上，自顾自地说：“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而且你跟我拉过勾，不会不理我的，所以每周都很坚持。”</p>

“然后呢？”</p>

“小温问我，就这么喜欢柯屿哥哥吗？我说是一见钟情。”</p>

他是后背对着柯屿，所以看不到柯屿的欲言又止，也看不到他发烫的耳垂。</p>

“刚才你女朋友——前女友问我，为什么和你关系这么好，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但我觉得，那时候小，说的答案或许就是真正的答案。只是我妈他们都笑疯了，觉得我在乱用成语。”</p>

“我知道你的意思。”</p>

商陆无声地笑了笑：“你不知道。”</p>

也许有一天会知道，也许也永远都不会知道。</p>

商陆心里有一条自己的界限，如果十八岁之前，柯屿又交往了女朋友，那他就算了，给柯屿一辈子最好的东西和最好的保护，让他的妻儿都过上最优渥的生活，绝不越雷池一步。老家的那片荔枝林、南山岛色素味的黄色汽水、一百二十三封邮件，就是他这辈子和柯屿的全部。</p>

药膏涂完了，柯屿旋紧盖子：“对不起你，分个手反而让你受伤。”</p>

商陆哼笑了一声，“你傻吧，这点伤，还不如你那时候不给我回信来得重。”</p>

柯屿被噎了一下，心虚气短地说：“别翻我旧账。”</p>

其实真的要翻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信都存在老家的书架上，一封封都很完好，柯屿有时候还会偶然翻阅，看着商陆那时候一笔一画端正的字迹，和稚气生疏的语文作文般的措辞，总是忍俊不禁。</p>

只不过，要是商陆问起他为什么明明接收到了，却不回信，他要怎么回答呢？</p>

·</p>

法国的春夏常发生些浪漫的事，但对学生来说却不尽然。柯屿只留学一年，开了春便相当于进入了倒计时，商陆也在全力备考，他原本准备的材料都是油画系的，临时决定申请导演系，因而原本计划统统需要改道，只有裴枝和，他早就被顶级音乐学院录取，每天除了练琴别无他想。</p>

不过在某次比赛回来后，裴枝和整个人的状态显然就不太对了，经常对着虚空发呆，无论看到商陆亦或是柯屿，都有点欲言又止的感觉，神色也很不得劲。</p>

可能还是觉得柯屿比较成熟，能给予他成年人的安全感，裴枝和最终在两人之间选定了柯屿当他的受害人。</p>

柯屿见他煞有介事的样子，配合地锁上pad，合上书页，手里转着支笔：“说吧。”</p>

裴枝和支支吾吾，涨得脸红。</p>

“你昨晚上尿床了？”</p>

“我十五了！”</p>

“谈恋爱了？”</p>

裴枝和脸色一变，“你不要血口喷人！”缓了缓，左顾右盼一下，发现商陆和明叔都不在，怀着阴晴不定的脸色说：“上次比赛，看到很敬仰的教授和竞争团的首席在洗手间里接吻。”</p>

柯屿没反应过来，“潜规则？”</p>

“丢啊，”裴枝和骂脏话，“是两个男的！男的！男的在接吻！”</p>

他憋了能有半个月了，此时此刻终于爆发了出来，不由得整个人都舒畅了起来，大口舒着气的同时手在心口抚着：“憋死我了！”</p>

柯屿对俩男的接吻没兴趣，反倒对裴枝和这么大的反应觉得很好奇：“你们学艺术的，不是应该见怪不怪了吗？你这么大惊小怪，师兄弟会不会觉得你很没见识？”</p>

裴枝和最好逗，立刻昂扬地一甩头，哼了一声：“这样低俗的见识，不要也罢！”又面色慎重地说：“提琴手该比拼的是天赋和刻苦，是sense，而不是这种见识。”</p>

柯屿也喜欢听他拉琴，虽然他不如商陆有极高的鉴赏力，但知道枝和的曲子轻盈又充沛，好像一个湖盛满了最澄澈的湖水，因而可以倒映出世间万般情感。他安慰裴枝和：“既然你自己都知道这个道理，那就更不用为此走神了。”</p>

“你不觉得奇怪吗？”裴枝和回忆着，描述起来：“教授很瘦，友方首席很高，天赋比我差点儿……跑题了，教授在洗手台上压着他呢，看到我进去，我们三个全部都愣住了，像三只呆头鹅，”他问柯屿，“我是不是不应该看这么久？教授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我已经逃了他三节鉴赏课了，我可能要留级了。”</p>

“不至于。”</p>

“他是下面那个呢。”裴枝和比了个手势和姿势，“虽然是他压着友方首席，而且年纪也比他大，但是友方首席骂他，问他是不是屁股痒。”</p>

柯屿：“……”</p>

那是得挂门课意思一下。</p>

裴枝和忧愁啊：“我不是不接受同性恋，但是我也接受不了，我知道这是天性自然的，但是我就是排斥，觉得不正确，但是搞艺术，这么狭隘是不行的。我们还有好多学长为了搞艺术专门去搞同性恋呢，那种是傻逼。”</p>

都怪商陆冬假时先回来陪柯屿了，裴枝和自己去北京找一老前辈切磋几天，琴技是进步了，口音也歪了，目前正用一口粤普口音拗北京腔，还觉得自己特别地道。</p>

“你觉得呢，小屿哥哥？”</p>

“我觉得啊……”柯屿被这么一问，不得不正视着思考起来，毕竟小枝和都睡不着觉了，一天天晚上对着月亮拉琴，把整个别墅的人都给搞抑郁了。他正想为人师表一下，冷不丁听到裴枝和问出了后半句：“你们gay都喜欢在洗手间玩儿吗？”</p>

你、们、gay。</p>

都、喜、欢。</p>

洗、手、间。</p>

玩儿。</p>

信息量太大，柯屿好像迎面被铅球哐哐砸过，整个人都懵住了，“等等——”他抬了下手，“我什么时候成gay了？”</p>

“你不是吗？”</p>

“我不是有女朋友吗？”</p>

“你不是分手了吗？”</p>

“我……”柯屿张了张唇，“分手了也可以再谈。”</p>

“你不是在谈着吗？”</p>

柯屿：“？”这回不是铅球，是卡车直接碾压过去了，柯屿脑袋和眼神都搅和成了一团不可思议的浆糊：“……我跟谁谈着呢？”</p>

裴枝和认认真真、理所当然、稀奇古怪地说：“当然是商陆啊！”</p>

啪，笔给断了。</p>

柯屿手里攥着断成两截的笔，人也差不多快原地去了。</p>

枝和的眼神很得意：“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还一起瞒我。”</p>

柯屿按着桌子缓缓起身，“听我说，”他见了阎王一样的语气，气死沉沉又不得不自证清白：“……听我说，我和你陆陆哥哥两人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误会了，我有前女友，他也有喜欢的人，我们都是直的。”</p>

枝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太高兴：“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十五岁了，商陆都喜欢你喜欢成这样了，”他老成地拍了拍柯屿的肩膀：“虽然你比他大了五岁，但是没关系，我可以保证，他特别爱你。”</p>

柯屿思路不是自己的了，被裴枝和带歪了，他吞咽了一下，眼眸垂瞥下：“他喜欢我喜欢成什么样了？”</p>

裴枝和耸了下肩，“他过年在香港时拍了卷胶卷录影带，你没看过吗？那里面每一帧都有一个字母，”裴枝和对这些很敏锐，那些画面在叙述上根本就不连贯，商陆也不喜欢搞意识流，所以裴枝和就偷偷记了下来，“连起来就是 love island，island不就是岛，岛不就是屿吗？”</p>

搞半天，原来是自己脑补。</p>

柯屿心里松了一口大气，但随着这口气松出去的，好像也有些莫名的东西。</p>

“所以你今天来问我，就是因为——”</p>

“因为你跟我们教授一样，不仅是年纪大的那个，还是下面的那个，所以我就想问问你，我该不该去上他的课啊，他会不会给我挂科？你觉得要让你听到什么宝贝是不是屁股痒了，你会不会记恨那个听到的人？”</p>

柯屿：“……”冷冷地看着枝和，“我会剁了他。”</p>

“啊。”</p>

好可怕，裴枝和一溜烟跑了。</p>

商陆的那个录影带，柯屿是看过的，玩胶片不比数码，繁琐得多也精致昂贵得多，讲究的是个独一无二无法复刻，而且也无法后期，是诚实的记录。如果不是裴枝和说起，柯屿根本不会发现里面的那些字母玄妙。</p>

商陆转刻成了数码，母带自己保留着，数码版就在影音室的架子上，柯屿进去找了出来，关门关灯，在荧幕的白光中一言不发地看着，等“d”这个字母出现在画面一角时，他想起来了，当初他一直在想，商陆为什么要单拍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单独的字母，构图固然好看，但难道里面有什么隐喻？</p>

如果枝和为真，那么这份细碎的隐喻居然是爱情。</p>

居然是爱情。</p>

影音室的门被悄然退开，从缝隙中，室外的白光连同一个高大的人影一起漫步而入。柯屿头也没回便知道是商陆，心忽然就悬了起来，以至于腰板都打直了。</p>

“怎么突然想起看这个？”</p>

“没什么，随手翻到的。”</p>

商陆站着陪他看了会儿：“胶片很有意思，对于胶片来说，是一生一秒仅此一次，是落子无悔，所以能拍胶片的导演一定拥有很强的人格和魄力。这种魄力不是说我一定要拍好，而是如果拍得不好了，失败的印记留下，他也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这样的失败和遗憾。”</p>

这真不像是一个十七岁少年所说出的话。</p>

“你的胶片是什么呢？”</p>

“是一个这辈子都会一直喜欢的人，如果拍好了，那就是一辈子，如果拍不好，”商陆无声地笑了笑，“胶片的好与坏，并不会影响那一秒和之后无数秒的真实世界，所以如果我这张胶片拍不好，那他也还是他，他还是会好好的。”</p>

柯屿始终坐着，眼睛看着荧幕，那点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出一线，符合商陆的全部审美。如果商陆要撰写一部《美学概念》，那么副标题便是「柯屿」。</p>

“你这一辈子都会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呢？”柯屿最终问。</p>

商陆盯看着他的脸：“他很漂亮，脸部的骨骼走向立体流畅，脸上的脂肪薄薄地贴着，包着骨头，给了他一种秾纤合度的美，他的鼻子最漂亮，但不突兀，初次见时，会觉得有些冷峻，难以接近，但从人中到上唇，有了点温润的弧度，这段弧度让他看着倔强又脆弱，笑起来时又很天真。因为他总是自己出神，聊着天的时候出神，聚餐的时候出神，吹风的时候出神，所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看不透他，也抓不住他，他比风还难留住，但是世界上总有人想留住风，”</p>

商陆两手揣在兜里，因为姿态松弛的原因，剪影中背部微躬，他停顿着，等待影片中香港出租很快地划过，继而才说：“堂吉诃德和风车搏斗，有人想留住这阵风。”</p>

柯屿说：“喜欢这样的人很辛苦。”</p>

商陆点头承认，声音里有笑意：“的确，我好像已经辛苦很多年了。”</p>

影片还没播完，但柯屿已经找到了“love island”，他站起身，“刚才枝和说……”</p>

“说什么？”</p>

“说我们在交往，还说他早就看出来了，说你很喜欢我。”</p>

商陆松落落地一笑，“你听他胡说，他懂什么？你听他的曲子，就是小孩子嬉戏，所以才有举重若轻之感，如果他有一天开窍了，喜欢谁了或者失恋了，他的琴音就会变了。艺术就是这么残酷。”</p>

柯屿没回话，商陆自己圆了回去，也不觉得尴尬，“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把枝和的话当真，童言无忌。”</p>

“那就好。”</p>

商陆仍旧笑得云淡风轻：“什么叫‘那就好’？怎么，我要是真的喜欢你，你觉得很为难么？”</p>

“有点。”</p>

“你别信。”</p>

“我不信。”</p>

商陆往他身边倾下上半身：“那你抱我一下。”</p>

这什么鬼道理？柯屿冷淡道：“凭什么？”</p>

“我怕你嘴上说不信，其实却信了，为了证明你没有信，你抱我一下，表示你心无芥蒂。”</p>

柯屿理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逻辑，“……你去当律师吧，别当导演了。”</p>

商陆失笑一声，虚握成拳的手在唇边抵了一下，“快点，小屿哥哥，我不想你误信谗言疏远我。”</p>

柯屿做了会儿心里建设，发现自己被商陆的强盗逻辑洗脑了，竟然真的不情不愿地抱了他一下，道：“该你了。”</p>

“我什么？”</p>

“该你证明你绝对没有喜欢我了。”柯屿感到商陆的两只胳膊在自己背上轻轻环上，他提醒他：“为了证明枝和的是谗言，你应该推开我。”</p>

商陆俯身他耳边：“我说了我要证明吗，小屿哥哥？”</p>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俩人在一起就结束哈</p>

之后都是正文延展线（出了大家投票点梗上去的可能涉及到别的世界观设定，到时候看结果再说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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