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 10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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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是不同的。”商陆淡淡地说，“舞台表演需要放大，电影表演需要的是内在的生命，这句话是夏尔·迪兰说的，你应该知。”</p>

柯屿点点头，辰野帮他报过一些表演培训班，都是三大院校里出来的名师和知名演员，他听那些老师说过。</p>

“舞台演员全身都在幕前，动作必须准确，必须能够适应任何角色，中世纪的庄园大小姐和侍女都有各自的行、卧、站、立，他们必须准确地传递、放大。舞台剧演员的神情即使是第一排的观众也无法看清，但他必须保证从池座到包厢，从第一排到最后一排的观众都能明白他在快乐，还是不快乐。”</p>

“所以台词和肢体的准确、有力就很重要。”</p>

“确实。电影表演不一样。”商陆静下，等柯屿自己接话。</p>

“电影表演……镜头景别决定了大部分时候，情感和情绪要从脸上的表露。控制表情和眼神就很重要。”</p>

“是这样，好的演员，眼神一定是有戏的，用最细微的脸上的变化，去传递情感、情绪和故事的变化。”</p>

柯屿客观地说：“眼神戏模仿不了。”</p>

“‘脸部状况和表情是精神上的经验。’”</p>

“又是谁说的？”</p>

“自己去查。”被柯屿在被子低下踹了一下。商陆顺时按住他，“别闹——你摄入了大量的舞台剧表演经验，好坏都有，现阶段坏处比好处多，但是将来，好处又会盖过坏处。”</p>

柯屿心里忽然生出惭愧。</p>

他怎么连努力的方向都找不对？</p>

“现在很多电影演员去演话剧锻炼演技。”</p>

“有所耳闻。”商陆略停了会儿，“舞台剧的确锻炼肢体语言，但如果照搬到镜头前，就会很浮夸、模式化，看着会滑稽——”他抚了抚柯屿的头发，“不是说你，就算是最顶级的舞台剧演员也会有这个问题。”</p>

柯屿笑了笑：“谢谢，有被安慰到。”</p>

“电影表演艺术，在导演艺术的统领之下，演员的表演从本质上来说，也只不过是导演的媒介之一，跟摄影、剪辑、配乐、打光一样，都是服务于最</p>

终成片的一环、一种工具。”</p>

“不好听。”柯屿犟，“不爱听。”</p>

商陆笑出了声，把人往怀里紧了紧，“嘘，别任性，好好听。你要了解到这个本质，才能理解一个导演眼里的表演艺术究竟是什么样的。笼统地分类，一个导演的风格分成现实主义和形式/主义，这个你应该懂。栗山老师，是什么风格？”</p>

“形式/主义。”</p>

“我呢？”</p>

“一样。”</p>

“半对半错。栗山的确是形式主义导演，我来告诉为什么他钟爱你。在形式主义导演的镜头下，表演的的精湛程度不是最重要的，他的形象、气质、镜头感、氛围感才是最重要的，这些都是你的天赋，所以他坚持用你，至于角色的完成度和对剧情的贡献，他可以靠剪辑和镜头完成，有时候演员发挥得很好，后期都可能会因为蒙太奇的使用而被剪碎——这部分明白吗？”</p>

柯屿点点头，“明白。”</p>

“形式/主义的导演不捧演员，个人风格强烈，观众爱上的往往是导演本人，而不是某个主角。除非人物很出彩。他给你的角色都不错。”</p>

“但是他也捧出了很多影帝影后。”</p>

“一个导演的风格是变化的，甚至根据题材有相应的调整，他也有现实主义片子，你回忆一下，是不是现实主义片子时，你挨骂的次数会多很多。”</p>

“你才挨骂。”</p>

商陆失笑，亲吻他的额头：“好，你没挨骂，你的栗老师对你最好。”</p>

听着有点吃醋。</p>

“ 我在丽江时跟你说过，他对你是一种消耗，指的就是这层意思。”</p>

柯屿明白了，就如同他演了很多年，逐渐沦为栗山影像中的一个标志性符号，一个画面图腾。角色虽然是他演的，但事实上不属于他，只有粉丝才会把这些当做是他的实绩心心念念，在普通观众眼里，只有「栗山」这两个字。</p>

“你刚才说我也是同样风格的导演，其实不对。「偏门」这部电影会是两种融合，拍摄上，更贴近现实主义，你可以回忆一下，远景、特写、和长镜头很多，这类镜头在时间</p>

和空间上给了演员一段完整的演绎空间，所以很考验演技，这是我当时选苏格非的原因，也是你吃这么多药的原因。”</p>

是很难。</p>

柯屿捋了会儿，觉得似乎是被上了一课，但是这堂课的中心是什么，他还需要思考和琢磨。</p>

“宝贝。”</p>

柯屿的思绪被他这一声“宝贝”打断，明明在一起很久了，床上也听了无数次，但脸还是烧了起来。</p>

大概是度日如年，一周多没听，就像是时隔多年。</p>

“我可以为你改变自己的导演风格，用剪辑和镜头去弥补你的不足，但这样的我之于你，跟栗山是一样的。纵使我有信心把你拍得比他镜头下更美更好，但身为演员的柯屿，依然只是提线木偶。”</p>

商陆的语气温和，像是叙述一桩平静既定的事实，柯屿心里一沉，没来得及有所反映，鼻尖就酸涩了起来。</p>

他在西江边坐了那么久，又风驰电掣地赶回来，不是为了听这一句。</p>

“如果不改变，以角色的难度和我的要求，你对药物的依赖只会越来越重，直到有一天你的阈值高到要去吃更刺激中枢的东西。”</p>

……违禁兴奋药品。</p>

“所以——”</p>

“所以……”</p>

“我宁愿不拍你，你可以回栗山剧组。”</p>

黑夜陷入死寂。</p>

身体深处泛起铺天盖地的恐慌，让他的脚心连着小腿几乎神经性地抽筋痉挛。艰涩许久，柯屿才问出口：“所以你忙了这么多天，跟我冷静了这么多天，还是决定以后换别的演员。”</p>

这样也好……最开始他就犹疑过退缩过，怕自己给商陆的天赋平添污点。是商陆坚持说他是天生的主角。但那样的坚定是心盲症被掩藏的假象，现在罩布揭开了，他乏善可陈的内里一目了然，他改变主意……也是应该的。</p>

“我不??你为了我的电影吃药。”</p>

柯屿不说话。</p>

“以后忙起来，会像这几天一样顾不上陪你，换了主角，时间都会给剧组和主演，你来探班也只能偶尔抽空陪你，或者我去你剧组探你的班。”</p>

“你会像拍我一</p>

样拍别人。”</p>

“我说过，我对演员一视同仁。”</p>

柯屿推开他，翻身下床，并不知身后的商陆也跟着坐起，一双眼眸在黑夜里冷峻而锐利，等待中带着隐秘的探究。</p>

他走投无路了，要用这种低级的激将法去激他。</p>

如果他依然铁了心要听他的“劝诫”，真的就此走了……</p>

柯屿走到了门边了，商陆的呼吸越来越深，心越来越沉。</p>

手拧上把手，往下压，门应声而开。</p>

泄入了一丝夜灯的微芒。</p>

……去你妈的。</p>

柯屿毅然转身，未走两步撞入同样快步走向他的商陆。</p>

“我不吃药，别放弃我——”</p>

手腕被商陆拽住，柯屿愕然，在怦然的心跳中抬眸，迎着微弱的光，他依稀看到商陆一怔之后勾起的唇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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