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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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来的时候, 一股冷空气席卷了大半个中国，只有南边依然温暖如春，热得几乎穿短袖。柯屿回到了岛上, 除夕是跟疗养院的爷爷奶奶过的。</p>

这座疗养院规模很小，只能收容十几个??人。最初是汤野为了奶奶建的, 因奶奶在岛上住习惯了，连去到市里都觉得惶恐不能安眠, 更不要说去宁市。他建了花园别墅, 奶奶的护工阿华姐说，??人家没有聊天玩耍的人, 虽然痴呆着但也能感到孤独, 柯屿便又做主收容岛上其他的??人。</p>

当初解约时，他按照这个疗养院当初的出资和这几年的溢价, 把钱一份不少地还给了汤野，之后几天便收到了律师的邀约，双人办理了产权过户——这座疗养院, 彻彻底底了柯屿的产业了。</p>

说是产业, 却只有出的钱, 没有进的钱。??人们大多一贫如洗鳏寡孤独, 又怎么有钱交??么养??钱？</p>

年前那阵子忙翻天，他除了注册个人工作室的事务，就是在忙这所疗养院了。清理人员、审核账目、提拔管理, 眼看着年关在即, 又吩咐阿华姐和她男人采买年货，准备大家一起过年。</p>

四点多拜过菩萨天官上过香，就开始吃年夜饭了。护工只留了几个下来，一算平均年龄, 往六十奔了，只有柯屿一个年轻人。他倒是很自在，公筷箸尖在桌子上轻点并齐，他起身为一桌子的人布菜。</p>

席面到六点才撤，他坐在花园里的石桌旁抽烟，??榕树根下插着十几把香。万物有灵，尤其是年岁大的??树，是能庇佑一方水一方人的。视线顺着浓绿的树冠延伸下去，便是低矮无华的海边小镇。</p>

一根烟抽半截，柯屿肩膀被人拍了拍，回过头去，原来是??人们挨个来给他发红包。</p>

柯屿没说“我不用”这种客套话，怔了一怔后掐灭烟，站起身躬着背双手接利是。</p>

“恭喜发财！”</p>

“大吉大利！”</p>

“万事长隆！”</p>

“笑口常开！”</p>

红包崭新笔挺，下面印着??么储蓄银行信用社的</p>

广告，闻着有一股油墨香。</p>

等商陆打电话来时，他手指对着镜头捻开，打扑克似的捻出一排红包，“羡慕吗？”</p>

商陆挂着蓝牙耳机，背景一团油画般的欧月，“几岁了还收红包？”</p>

“我最小，怎么不能收？”柯屿开始拆，“让我看看有多少。”</p>

钱比红包还新，精神得能在桌上站住，边角能割手指了。</p>

“十块。”</p>

“二十。”</p>

“五十——这个好多。”</p>

有一个六十六的，他笑容淡了些：“奶奶的。”</p>

奶奶总给他带“六”，叫，六六大顺。</p>

纸币在手中哗啦作响：“五百八十六！”</p>

商陆看着他，像看亲戚家的小朋友。</p>

“许个愿吧。”他说。</p>

柯屿想了想：“祝我新的一年能赚到五百八十六万——不对，能交五百八十六万的税。”</p>

好简单的愿望，都不能算个愿望。他一部非大制作项目的片酬就能给国家贡献这么多了。</p>

山脚下传来炮仗声，又一家年夜饭开张了。岛上管得没那么严格，等十二点，连绵的烟花将会照亮海上的夜空，硝烟味到第二天清晨都不会散。</p>

镜头后的纤细身影一闪而过，商明宝走过去了又退回，腰往后折着出现在柯屿眼前：“小岛哥哥新年好呀！”</p>

商陆摘下半边耳机递给她，商明宝搭着她哥的肩膀：“恭喜发财大吉大利！”说完吉利话就告状，“我小哥太抠了，红包就给我八十八！”</p>

免了她快两百万的债务倒是绝口不提了。</p>

柯屿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我给你发个大的。”</p>

商明宝笑嘻嘻地说：“真的啊？那你来我家拜年吧，我们一起跟商陆要红包！”</p>

她话音一落，商陆刚还笑着的神色收敛，瞥向柯屿的目光竟然是紧张又认真的。</p>

柯屿自然又从容地笑着推拒：“过年好多亲戚要走，让商陆把我的那份也交给你保管吧。”</p>

商明宝也不算多认真，注意力马上转移到钱上，反倒是商陆眼眸垂敛，遮住了里面一闪而过的失落和自嘲。</p>

柯屿看他敷衍地打发商明宝，又把耳机从她耳边摘回。</p>

“小陆哥哥，我很想你的。”他说，“只是不能来看你。”</p>

“我知道。”</p>

柯屿支着腮，白皙修长的指间夹着细烟，“那你对我笑一下吧。”</p>

商陆对着他笑，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桀骜和乖巧两种相冲突的气质在他身上都能找到。</p>

“祝小商陆新的一年事事顺心，想要的都能得到，做的好梦都真，所有理想都能亲手实现。”</p>

商陆的命格一定很好。</p>

就把他放进他的好运里吧，柯屿想，只要商陆仍想得到他，好运就一定会全他。就让他为商陆所有好运里顺便的一份。</p>

等到了年初四，走亲访友的节奏没那么密了，柯屿接到了栗山的电话。</p>

除夕那天就问过好的，倒没聊别的，他祝栗山身体健康再登艺术高峰，栗山笑着祝他演技精进，双方都默契地没有提新片的事情。</p>

栗山和汤野到底是??么关系，全娱乐圈都不知道。有说两人沾亲带故，有说栗山的影视公司汤野是实际大股东，当然还有更脏的，说他跟汤野共享一座岛。</p>

无论如何，栗山和汤野的确合作紧密，他的每一部片都有汤野投资的背景。</p>

“新年好，栗??师。”</p>

柯屿正躺在沙滩上晒太阳。这片野滩没??么人，太阳贫穷而明亮。</p>

“怎么年一过就见外了？”栗山声音还是中气十足，当中带笑，“以前都是叫??师，可不带姓的。”</p>

“??师说笑了。”柯屿将遮阳草帽下压，挡住整张脸，“想着过了正月，等??师不那么忙的时候再来拜访，就是不知道??师肯不肯赏脸。”</p>

“择日不如撞日，你既然这么说了，不如就明天一起吃顿便饭。”栗山那边能听到风声，想必也在??么海边度假，“我现在在塞班，明天下午回宁市，我叫上??沈，再加上你，我们三个人好好聚一聚。”</p>

柯屿缓缓坐起身，半晌，说了个“好”字。</p>

他既然已经跟昂叶确立了合作关系，业务相关的事就该通</p>

知。但栗山未必是找他谈工作，柯屿想了想，还是暂且瞒住了袁荔真。</p>

匆匆回宁市，他换了精神些的衣服，等到包厢时沈聆已经在了。沈聆永远是逍遥世外的姿态，见面先夸柯屿的衬衫好看，再取笑栗山：“次次都是他组局，次次都是他最后！”</p>

背后不能说人坏话，说了就会被撞到。栗山转过屏风：“大过年的就不能说我几句好？”</p>

柯屿起身迎接。没有麦安言和乱七八糟的投资商，他自在从容许多，“塞班的太阳很好，??师看着更精神了。”</p>

栗山开怀大笑：“想说我晒黑了就直说嘛，跟安言学的??么坏毛病？”</p>

柯屿微微一笑，没有尴尬，大方请罪：“我怎么比得上安言？他是精了。”</p>

沈聆笑眼瞧着，心想他俩都是精的。就这么三两句话的功夫，都不用特意起个头，自自然然的就引到了解约的事情上，谁看了不夸他一句聪明胆大不卑不亢？能接得住栗山心思的人不多，聪明人自然不少，但更多的是能接却又不敢接的。红的人多的是了，别看对下颐指气使气场强大，对上却少不了局促，像柯屿这样对上谁都云淡风轻的姿态，真不是??么红气就能养起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