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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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要回南山岛, 汤野是拒绝的。</p>

“奶奶在这里，你回岛上干什么？”</p>

他怀疑的目光并不掩藏，柯屿被他盯视着, 轻描淡写：“回去取点东西。”</p>

“什么东西？”</p>

柯屿只好坦言：“奶奶虽然老年痴呆，但她在陌生的环境还是会不安, 我去给她带点熟悉的生活用品，还有她以前给自己缝的寿衣。”</p>

“寿衣？”</p>

“她老家的习俗, 一直带着的, 死后要穿着自己亲手缝的寿衣，家里人才不会找不到她, 她的阿爸阿妈才不会认不出她。”柯屿蹙眉, “算了，让阿州跟我一起去。”</p>

阿州闻言抬眸, 汤野也瞥了眼他忠心耿耿的手下，又轻飘飘地笑了一声：“阿州是我的助理，你总想着使唤他干什么？”</p>

柯屿略过这个话题, 讽刺道：“你关我一辈子也行。”</p>

汤野终究是让了步。</p>

他不喜欢坐车, 晕车的毛病到现在还有残留, 车一坐得久了就开始泛恶心, 五百多公里的高速能要了他的命，因而汤野只好准了他自己坐飞机回汕市。盛果儿跟着，但一落了地就被柯屿放了假。汕市美食天下闻名, 盛果儿几年间吃了个遍, 馋是馋，但还是最想去岛上看风车。柯屿拒绝得不容置喙，只漫不经心一句“台风要来了”打发了她。</p>

台风的确要来了。</p>

冬天的台风不常见，在过去二十年间, 也不过只两次登陆，这次是第三次。天气预报提前一周就发送预警，柯屿的航班晚点四小时才起飞。盛果儿与他一起坐头等舱，短暂的休整后再看向舷窗，黑夜中电闪雷鸣，雨丝平行着滑过窗户，脚下城市灯火浩瀚，是被暴雨也浇不灭的辉煌。</p>

盛果儿拉下遮光罩，阻隔了让她心惊肉跳的闪电。扭过头去，柯屿仍在闭目休息，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黑色渔夫帽帽檐压得极地，一副口罩不敢摘，只勾到了鼻尖之下。这样看的话，乖得要死，乖得像个年纪小小的男生。盛果儿心里柔软泛滥，冷不丁柯屿睁开眼眸，“果儿，台风天，害怕吗。”</p>

盛果儿赶紧收回视线，尴尬地没话找话：“刚才登机前收到了明天航班变更的消息，会不会回不去？”</p>

柯屿复又合上眼眸，闻言勾起唇：“那就不回去了。”</p>

“啊？那汤总……”</p>

“快死了。”</p>

盛果儿：“……”</p>

“我要跟他解约，你愿意跟着我，还是继续留在辰野？”</p>

“这还用！——”扭头看了看周围睡觉的旅客，压低声音攥紧了柯屿的胳膊：“还用问吗？！当然是跟你。”</p>

柯屿笑了一声：“好，真乖，过完年给你介绍男朋友。”</p>

盛果儿美且忧愁：“我一米七二呢，男朋友不得一米九才能配我？我看商陆就不错，可是他又太帅了。”</p>

柯屿保持着双臂环胸的姿势，头枕着颈枕闭目，语气跟表情一样淡漠冷静：“忘了他。”</p>

盛果儿演上了：“玉龙雪山初相遇，一见商陆误终身。”</p>

也许是这句话改得太好笑，盛果儿看到她老板莫名便翘起了唇角。</p>

“也不知道商陆这样的会喜欢哪种女生。”她谈兴上来，见柯屿也不抗拒聊天的样子，就絮絮叨叨掰起了手指，“跟他一样又潮又酷的？比较飒的那种……或者温柔的？还是大家闺秀端庄有气质的大小姐类型？”</p>

“也许他喜欢男的。”</p>

盛果儿瞳孔地震，半晌：“……天呐给我们异性恋留点帅哥吧！”</p>

“我随便说的。”</p>

“哦……”盛果儿心有余悸，“他看着还挺直的。”</p>

柯屿开始逗她：“这样吧，我跟商陆你选一个。”</p>

盛果儿：“……还有这等好事？”</p>

“给你一个做梦的机会。”</p>

“失败的成年人才做选择题，我都要！”盛果儿开始安排：“一三五陪你，二四六陪他。”</p>

“星期天呢？”</p>

“星期天你俩自己陪？”</p>

见柯屿不答话，盛果儿安静了一会儿，以惊人的敏锐度小心翼翼问：“哥……你是不是紧张啊？”</p>

一直闭目养神的人在听了这句话后破天荒睁开了眼睛，继而毫无情绪地转向她：</p>

“星期天我陪他我有什么紧张的？”</p>

盛果儿：“……”</p>

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那个意思吗？</p>

柯屿转回脸，面无表情道：“换话题前通知一声。”</p>

盛果举手：“那……报告，我要换话题。”</p>

“讲。”</p>

“哥，我的意思是、”盛果儿斟酌了下措辞：“以前你坐飞机从来不聊天的，扣上安全带秒睡。”</p>

不管机舱是宽敞狭窄氛围是安静还是嘈杂，柯屿都雷打不动的帽子一扣口罩一拉，只留两个鼻孔出气。飞行时间多久他就能睡多久，连椅背都懒得调节的那种淡定安然。盛果儿随行这么多次，这是柯屿第一次起飞后这么久还没睡着——多久呢，眼看着都要进入下降阶段了！</p>

柯屿不承认：“咖啡喝多了。”</p>

盛果儿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我懂，坐飞机打雷我也慌。”</p>

空姐进行下降前最后一次客舱安全检查。遮光罩拉开，城市匍匐在暴雨之下。一波三折，机长通知目前正在流量管制，暂时无法降落。在不安和焦虑的嗡嗡声中，飞机继续盘旋，柯屿双臂紧紧环着胸，表面看上去有多高冷，喉结的吞咽就暴露了他有多么紧张。</p>

汤野食言，在今天才把手机还给他。未读信息塞满了微信，他像提把长/枪一腔孤勇，只想找到商陆的对话框。</p>

他的确没少给他发信息，虽然措辞克制，但仍能读得到他的关心。他以为商陆收不到回信就会给他发邮件，所以才给盛果儿暗示，却没想到商陆是比他更有行动力的行动派，直接买了最新行程，跑到片场堵人来了。</p>

赎回了通讯自由，指尖停留在键盘上，却迟迟打不下第一个字。</p>

他已经暗示过了，给了纸条。如果商陆来了……那就在岛上见。如果他没来……不管是没读懂信息，还是不巧没空，还是心里生疑选择不过来，或者只是航班因为台风停航……那都算了。</p>

三天过去了，他一个字都没给商陆。</p>

只等着今天的宣判。</p>

“哥，原来你也蛮胆小的嘛。”盛果</p>

儿看穿了他浑身下意识的紧绷。</p>

闪电照亮了舷窗，柯屿轻轻笑了一下，“嗯。”</p>

没完没了地自己和自己下注互博，赢了这一把，还有下一把，输了……输了那就没有以后。他比谁都擅长龟缩，比谁都擅长逃跑，也比谁都擅长假装若无其事。</p>

再没有人比他更胆小了。</p>

如果有一天商陆跟他说，不想再玩闯关游戏了，他一点也不会惊讶。</p>

只会轻轻松松地表示遗憾，你看，这关你就没有顺利走过去。</p>

好像错误的、没做好的那个人是商陆。</p>

近二十分钟的盘旋后，飞机终于收到塔台指令，开始降落。落地声沉重，纵使机舱广播提醒还未完全停落，也依然架不住所有人都开始连接信号。柯屿是最慢的那个。飞行模式关闭，右上角的信号格逐级蓄满——手机嗡嗡震动，他点进微信，商陆的信息言简意赅：「我到了」。</p>

柯屿心里一惊，下意识以为商陆跟他乘坐的同一趟航班……头等舱乘客寥寥无几，但个挨个地被柯屿扫了过去。没有。难道在经济舱？怎么可能。</p>

再看一眼发送时间……才发现是半个小时之前。</p>

乘客有序下机，头等舱先行，盛果儿跟在他身后，听到他自语了一句“没出息”，还以为自己幻听。</p>

「到岛上了吗？」</p>

商陆回得很快，「没有，在路上。」接着问，「你呢？」</p>

柯屿如实回答，「刚落地。」</p>

人还没出舷梯，商陆的电话就进来了：“我来接你，二十分钟后出发大厅门口见。”</p>

“叫了专车。”</p>

商陆干脆利落：“我不放心。”</p>

然后就挂了电话。</p>

不放心？……不放心什么？不放心雨天路滑？还是不放心专车司机心生歹念？盛果儿推着两个登机箱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柯屿从她手里接过自己的，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吩咐道：“等下专车来了你自己走。”</p>

“啊？”盛果儿懵了，“不是吧，你现在就要丢下我？”</p>

“我约了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