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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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的路灯高而晦暗，一条不宽的长巷总有照不到的角落。汤野的语气意味不明：“你接吻的样子还真是熟练。”</p>

柯屿低头点起一支烟，露出的颈侧让他眸色暗沉。他抿一口，戏谑地问：“汤总，九点了，这把年纪吃得消吗？”</p>

“真是无情，”汤野低沉暧昧，像逗一头小猎物：“我可是专门抽了一天时间陪你的。”</p>

柯屿抱臂：“那真是辛苦了。亲也亲了，看也看了，知道我要解约了，你舍不得我，倒也不用这么殷勤。”</p>

汤野捏住他下巴，指腹粗暴地捻上刚才热吻过的唇瓣：“你这张嘴真是让我很喜欢。看到你跟别人这么亲热，你知道我心里什么感觉……看硬了。”</p>

柯屿身体一僵，再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变态。”</p>

他的语气恶心，肢体恶心，香水味更让他反胃。两人凑得极近的一瞬间，柯屿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商陆。</p>

「别动。柯老师，你不诚实。」「小岛是你？」「我帮了你，你怎么谢我？」「做我的主角」……奇怪，在这样狼狈肮脏的时刻，他居然想起了商陆身上的气息，想起他同样靠近自己的面容和眸光，他扣住自己手腕的热度。</p>

汤野看到他的眼神迷离而温柔了一瞬。</p>

“你笑什么？”他眯眼蹙眉，看着眼前这个说得上是陌生的柯屿。</p>

柯屿微微笑，故意说：“想起了一个人。”</p>

他今天洗澡久违地认真，淋浴、泡澡、再淋浴，手指都泡得发白。躺回床上时，拇指下意识地打开微信又滑开，犹豫片刻，他重新下载邮箱客户端。这个酒店哪里都好，只有网不好。一个app下得断断续续，过了一分钟进度条未过半，柯屿打电话给盛果儿。</p>

跟组是个累人的活儿，盛果儿早就熟睡，但长期颠倒性工作早就让她练就了一身条件反射，接起电话的瞬间就用非常清醒的语气问：“哥，怎么了？”</p>

柯屿难以启齿，手指摩挲杯口两秒，他端起杯子，欲盖弥彰地喝口水后才淡然地问：“之前我的私人邮箱，你移除了吗？”</p>

事涉隐私，盛果儿哪敢怠慢，斩钉截铁地回：“当然，说的那天就移除了。”</p>

电话里传来一瞬沉默，柯屿点点头：“是吗……那就好。”</p>

盛果儿是个心思缜密敏锐的人，否则麦安言不会把她派给柯屿。虽然还未完全清醒，但她立刻意识到，柯屿不是在问邮箱，而是在问邮件。她马上改口：“不对…等等，哥，我再确认一下，好像忘记删了。”</p>

柯屿握紧了杯口：“那你现在去……”</p>

“我现在就点进去删掉。”盛果儿接过话，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备忘录，复制账号记下密码，在邮箱里输入登陆，语调自然地说：“真的忘记删了，不过里面有一封未读。哥，需要我帮你查阅吗？”</p>

柯屿一瞬间捏紧了手机，又缓缓松开力道，心口便如这力道般一紧一松，生出无尽的疲乏。声音在深夜里低沉微哑，喉结滚动着，他说：“不用，我自己看。”</p>

盛果儿笑了一下：“好叻哥，晚安，早点休息！”</p>

“晚安。”</p>

一分钟的电话好像给酒店无可救药的无线网续了命，等再度打开，app已经下载完成。柯屿走到落地窗前。这里没有什么景观，入了夜，四周一片死寂，他面对着黑沉沉的夜输入邮箱地址。</p>

未读邮件顶着一个小红点。</p>

「柯老师，片子已经完成。十四天的日夜兼程，因为某种不方便透露的原因，我暂时不能把成片分享给你。</p>

另：</p>

我朋友病得不重，已经愈合得很好，谢谢你上次的关心。</p>

自从上次之后你一直未回邮件，或许是日常很忙，希望这次没有打扰到你。</p>

sean·商陆」</p>

柯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他好像从商陆的最后一句里感到了某种微妙的不爽。</p>

商陆会不爽吗？</p>

会因为自己没有回复邮件而不爽吗？</p>

柯屿轻微地深呼吸。「某种不方便透露」的原因又是什么？拍了他剪了他竟然还要卖关子……柯屿点击回复，犹豫的时间很短，他回道：</p>

「强制看我十四天，听着像一种酷刑，希望没有让你厌恶。</p>

我不忙，可以打扰。」</p>

轻点发送，邮件瞬间飞越海峡，柯屿完全没想到自己收到了秒回的信息，以至于那封未读回来时，他甚至在地毯上绊了一下。</p>

……妈的。</p>

心脏莫名其妙砰砰狂跳，商陆在邮件上写：「那我现在就想打扰，可以吗？」</p>

柯屿一口气喘不上来，他猛地转身拉开推窗。风从大开着的高空缝隙中疯狂涌入，带着冬季的凉意。他抬起手背贴了贴脸。……好了，冷了。</p>

商陆没收到回信也不意外。这座“小岛”踪迹不定而琢磨不透，仿佛被一层雾遮着，只在月光明亮的夜晚才会在蓝色海面上倏然浮现。</p>

不是那么好捉住的。</p>

裴枝和倚着洗手间的门，看商陆把手机放回台面，对着镜子启动剃须刀。</p>

真够拼的，十几天硬是没出房间一步，终于赶着最后的截稿日提交了短片。这是他重见天日的第一天，裴枝和早就预约了一家高级餐厅要为他庆祝。他看着镜子里的商陆，微微笑：“你什么时候回信息这么积极过了？”</p>

“邮件。”商陆纠正他。</p>

“朋友？”</p>

“你见过朋友用邮件联络的吗？”水龙头打开，冲刷刀头的水流声模糊了他低沉磁性的声音。</p>

说得也有道理，裴枝和无聊地乱猜：“不会是这个男主角吧。”</p>

然后就听到商陆笑了一声。</p>

裴枝和站直身体，抱着的两臂也垂了下来：“真的是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