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 1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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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成瑾十六岁的时候, 正是人人称赞的太子，对朝中政务已经得心应手，徐墨怀时常会交予他一些事务让他处理。自己则带着苏燕去洛阳小住一段时日。</p>

宫人向徐成瑾禀告, 说是徐墨怀回宫了，他下意识皱起眉，问道：“父皇可有召见过我。”</p>

宫人面色复杂道：“陛下说皇后一路劳累, 要先歇息，让殿下午后去书房等着陛下。”</p>

徐成瑾冷嗤一声, 低骂道：“疯子。”</p>

听见这话的宫人都低着头, 装作什么也不知道。</p>

等午后徐成瑾到紫宸殿找徐墨怀的时候, 他正在书房中批阅折子, 一旁的瓷瓶中插着新鲜的栀子，书房中满是清甜的花香。</p>

徐成瑾瞥了一眼那栀子，目光越发的冷漠，他恭敬而疏离地向徐墨怀行礼。</p>

“孟尚书近日向朕夸赞过你，听闻河西的事你虽处置好了, 却太过激进, 出了不少疏漏。”徐墨怀指点了他几句，徐成瑾都淡然地应了。</p>

一直等商议完政事, 他转身便要走, 徐墨怀叫住他，提醒道：“你该去看看你的母后，一段时日不见，她很挂念你，总和朕提起回宫的事，此刻她应当醒了……”</p>

徐成瑾的面上逐渐露出嘲讽的表情，却没有将心底的不满说出来, 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儿臣知道了。”</p>

在书房中处理了一个时辰的政务后，徐墨怀叫来侍者，吩咐道：“皇后该醒了，今日暑热，若是她想吃冷元子，便让人送一小碗，不许她多吃。”</p>

侍者表情僵硬地应下后，徐墨怀起身要去含象殿。</p>

不等他走进殿门，先闻到了空气中的甜香。苏燕在庭院里种了各式各样的草木，每到春夏开得极好，她会折了花枝插在瓷瓶，紫宸殿的瓷瓶中也是她留下的花枝。他虽不喜这满室香气，却也从未让人将书房的瓷瓶撤去。</p>

徐墨怀走进含象殿后，还以为会看见苏燕在院中摆弄她的花草，然而庭中空落落的，只有几个宫人正聚在一起坐在廊下打双陆。</p>

有人见到了徐墨怀，连忙催促着同伴们起身，一群人慌乱地站成一排，等着徐墨怀的责罚。</p>

徐墨怀冷着脸，沉声道：“你们便是这般侍奉皇后的？”</p>

宫人们面色惨白，表情很是耐人寻味，却没有一个出声辩解。</p>

他又问排在最前方的宫婢：“皇后在何处？”</p>

宫婢忽然被问到，立刻无措地看向周围的同伴，表情看着似乎要哭出来了，同伴们也只能低着头不敢出声。</p>

“怎么？哑巴了不成，朕问你皇后在哪儿？”徐墨怀的声音拔高，带了几分恼火，那宫婢抖得像筛糠一般，跪在地上不断磕头，仍是答不上他的话。</p>

好在此刻陪在徐成瑾身边的薛奉赶了过来，说道：“皇后应当还在寝殿，陛下不如进去看看，这宫婢如此怯懦无能，便赶她去旁处侍候吧。”</p>

他话音刚落，那名宫婢便如获大赦地磕了几个头，望向薛奉的眼神中满是谢意。</p>

徐墨怀满心都是苏燕，没有心思与宫婢计较，抬步便朝着寝殿走去，留下的侍者们纷纷松了口气，面面相觑时的表情颇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意味。</p>

徐墨怀走进去的时候，苏燕正坐在窗前看话本，听到脚步声便笑盈盈地抬起脸看他，一只手撑着脑袋，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不是说好今日去马场看小郎君们打马球？”</p>

他走过去接过她的话本子，目光轻轻一扫，无奈道：“我几次来，你都在看这一页，都该背下来了。”</p>

苏燕笑了笑没说话，他拉着她起身，催促道：“起来吧，去看他们打马球，再晚些便没得看了。”</p>

他牵过苏燕的手，喃喃道：“今年秋猎，我为你猎一张狐皮做帔子……”</p>

——</p>

这一年的秋猎，徐墨怀如约给苏燕猎到了一只狐狸，然而折返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刺客，若不是侍卫赶来及时，他险些命丧在此地。</p>

要查找出真相并不算难，徐成瑾再如何聪慧，也比不过徐墨怀几十年来的心机深重。</p>

他几乎一早就防备着徐成瑾了，如今自己儿子到了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从前没有拆穿，不过是怕惹得苏燕上心难过，这一次他不会再对他手下留情。</p>

徐成瑾被软禁在东宫，徐墨怀去看他的时候，殿内的东西都被砸了个遍，桌案被掀翻，笔墨纸砚乱糟糟的洒在地上，徐成瑾披散着墨发，倚着墙瘫坐在地。</p>

听到殿门被推开的声响，他依旧没有抬头朝徐墨怀看过去。</p>

“你便这般等不及？”徐墨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酷的语气中难掩失望。</p>

徐成瑾冷嗤一声，终于侧目朝他看过来。“儿臣自然是等不及，父皇又怎知儿臣心底的苦？”</p>

“你母后知道后必定会伤心欲绝，你此番作为，是将她的心放在火上烤。”徐墨怀的影子被殿外的夕阳拉得很长，橙红的光落在他的身上，又铺在了地砖上，他好似站在一片火海中，整个人都要随着这团火烧起来了。</p>

徐成瑾坐在阴影处，看着他冷峻到令人敬畏的姿容，心底的悲愤如同潮水一般涌出，让他迫切地想要宣泄出来。</p>

在听到徐墨怀的话后，他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弯下了腰，整个殿内都是他放肆到癫狂的笑声。</p>

“徐成瑾！”徐墨怀阴沉着脸唤他。</p>

笑声逐渐消散，徐成瑾的眼中映着夕阳，好似也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p>

他直勾勾地盯着徐墨怀，面上带着一种几近疯狂的怨恨。</p>

“母后倘若知道，必定会夸赞阿瑾做得好。可惜了，可惜我没能杀了你，否则母后知道，该是何等欣喜……”他嗓音嘶哑着，仇视地盯着徐墨怀，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老旧的香囊。“母后泉下有知！必定也日日盼着儿臣为她报仇雪恨！”</p>

他的声音清晰地回响在大殿中，徐墨怀的眼瞳骤然紧缩，面色立刻变得森寒可怕，平缓的语气中带着令人心慌的沉静。“你胡说些什么？”</p>

徐成瑾扶着墙站起身，赤脚踩在地砖上，碾过碎瓷时面无表情，任由自己的血与墨混在一起。</p>

“父皇何必还要自欺欺人，阿娘是怎么死的，你当真忘了不成？这场戏演了十年，儿臣早已经倦了，想必宫中所有人都是这般想的，谁愿意看见一个疯疯癫癫的皇帝？”</p>

他看着徐墨怀的表情宛如冰面寸寸碎裂，转而心中感到报复一般地畅快，他看着徐墨怀不可置信的一张脸，继续道：“阿娘死在父皇面前，父皇当真忘了吗？”</p>

徐成瑾咬牙切齿：“怎么敢忘？怎么敢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装作阿娘尚在人世让所有人都陪着你演这出荒诞的戏！”</p>

徐墨怀的脸色霎时间苍白了下去，眼神已经变得无措，他往后退了一步，仍自欺欺人地说：“你疯了。”</p>

徐成瑾终于也站到了夕阳的光线下，落日的余晖刺着他的眼睛，让他眼眶一阵酸涩，似乎有温热的东西想要挤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