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386节 李洛跣足迎天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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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就认识了所有的外院官奴，博得了官奴们的好感。然而令这小东西沮丧的是，外院奴仆竟然不允许进中庭，更不许进内院。</p>

她在外院，想见李洛一面都不容易，别说在他身边潜伏了。而平章府规矩森严，她要想混进内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p>

“该死……”辛苦又当了一天花童，回到小房间恨恨骂道。</p>

但是很快，小东西就调整好情绪。别急，慢慢来。这事没有那么简单。混到一品大员身边，哪里会是容易的？辛苦，你要沉住气。</p>

记住，现在你是平章府的花童苦儿，你不是佛女辛苦。</p>

小东西用火折子打了半天，才点亮微弱的油灯。灯光照着她稚嫩的脸庞，在窗户上留下一道娇小纤细的剪影。</p>

吃饭洗漱完，辛苦将白嫩的小手伸进袖子里，踅摸了半天，抓出一条小赤链蛇。</p>

这条小蛇，当然是她在花从中捉到的。从当小乞丐开始，被她玩儿死的小蛇不知道有多少了。</p>

她还经常剪掉蝎子的尾针，或者蜈蚣的毒钳，然后托在掌心里，手腕上缠着蛇，另一手拿着碗，到食铺门口乞讨，多半不走空。</p>

小赤链蛇在她手里一会儿绕指柔，一会儿被拉直，被揉搓的好不可怜。辛苦一边手上不停，一边皱眉思索，时而咬牙，时而微笑。</p>

或许是玩够了，没过太久，忽然小东西双手猛然一拉，“咯”的一声，小赤链蛇的脊椎被硬生生拉断，立刻不动了。</p>

辛苦用小蛇当鞭子，一鞭子抽灭油灯，将小蛇扔出窗外，然后钻进被窝。</p>

但紧接着，她又爬进来，撕下一片布条，塞进嘴里。因为她有时晚上会说梦话。而她的梦话，多半是“我要造反”。</p>

所以，她必须要小心。</p>

此时内宅之中，颜隼正在向李洛汇报辛苦的动静。</p>

“郎主，这小奸细做了两天花童，还算勤勉。而且，几十个外院的官奴，竟然都对她感观不错。她见谁都是自来熟，已经开始交朋友了。”</p>

这么短时间就混出彩了？小东西本事不小啊。李洛有点佩服了，起码说明辛苦情商很高，很会讨好人。</p>

李洛想了想，吩咐道：“她是辛弃疾的玄孙，衣食上不要亏待她。过段日子，她见到你一定会搭话，讨好，然后让你带她见我，你答应她就是了。”</p>

颜隼笑道：“郎主高明，小奸细万万想不到，她早就暴露了。”</p>

李洛道：“明日就八月十四了。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回海东过节。”</p>

“诺！”</p>

颜隼走后，李洛拿出几封伪造好的书信公文，放进书房的抽屉里，还用一把并不难打开的锁锁上。</p>

或许，他回海东这段时间，这把锁会被那小东西打开，这些书信公文也可能被她看到。李洛相信，自己和亲卫走后，到时她应该有办法混进书房。</p>

…………</p>

就在李洛出海回海东之际，也有一艘大船乘风破浪的驶向海东，已经快到了。</p>

甲板上站着一个面目儒雅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神色坚毅，身姿挺拔，如同一株青松迎着海风，通身的气质颇为不凡。虽然很有沧桑之感，但其风采却令人过目难忘。</p>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微胖男子，这男子长的像个普通的商人子弟，但他清澈的眼神，又带着说不出的意味，似乎不是个普通商人子弟。</p>

“你叫李雍吧？现在你可以告诉老夫，究竟要将老夫送往何处？你们辛辛苦苦挖了半年地道，这才从元廷天牢中救出老夫，老夫很是感激。但，老夫希望知道真相。”中年男人忽然开口说道。</p>

那商人子弟般的年轻男子，当然就是特察局大都分局的李雍了。</p>

“文山先生稍安勿躁，还有半日就到了。上岸之后，文山先生自然一切明了。在下希望，文山先生亲眼看看，亲耳听听之后，再见到我家主上。”</p>

这文山先生，当然就是那个男人，那个写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男人：大宋丞相文天祥。</p>

几年牢狱之灾，他的风骨不但丝毫未减，反而愈见苍劲。</p>

特察局根据崔秀宁亲自策划的方案，花了整整半年功夫，才不声不响的挖通天牢和到大都旧城的两条地道。</p>

五天前的夜里，营救行动小组半夜从地道潜入地牢，在天牢眼线的配合下，接触文天祥，再通过地牢来到旧城，连夜乘坐马车出逃。</p>

通过驿站的令牌文书，当然是早就伪造好。马车沿着宽广的驿道，第二天上午就来到海津，登上早就准备好的帆船出海。</p>

足足半天之后，元廷的追兵才来到海津，可是哪里还能看到船的影子？</p>

追捕钦犯的将领，顿时直跺脚。大海茫茫，这文天祥一旦逃出海，就是逃出生天了，哪里还能寻得？</p>

历史上的文天祥，几个月之后就被杀害于大都柴市。如今，终于被成功营救出去。</p>

忽必烈闻讯大怒，将看守天牢的官员罢官为奴不说，还将狱卒全部处死。当然，那个做特察局眼线的狱卒，早就跟随李雍出海了。</p>

营救文天祥，李雍故意留下一些线索。这些线索，直指远在爪哇的宋朝流亡朝廷。</p>

如此一来，得知文天祥被残宋救走，忽必烈就更加不信任汉官。尤其是南宋降官，更是受到猜疑，降官们的日子，包括宋朝废帝和太皇太后，日子立刻难过起来。连带龟山等日国君臣，日子也难过了。</p>

文天祥见李雍仍然守口如瓶，也不再追问了。但他是做过宰相的重臣，号称才冠南国，乃是心灵剔透的一个人。就算李雍不说，文天祥也猜出了七七八八。</p>

营救他的人，不是大宋义军，而是汉人另外一股势力。这股势力想恢复中原，而且实力已经不小。这股势力的主人，很有手段，仇视蒙元，心中有春秋大义。</p>

他们的地盘，不在南国某山区，而是在海外，很可能是南洋某岛。而且，他们应该已经建国称制了。</p>

文天祥吹着海风，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和高远的天空，以及偶尔跃出水面的大鱼，数年牢狱中的苦闷一扫而空，心中再次升起一股逃脱牢笼后的壮志豪情。</p>

壮美哉，沧海！富庶哉，沧海！</p>

几年前在南海上抗元，他写下了《过零丁洋》。此时，文天祥心境似乎犹如涅槃了一般，开口吟道：</p>

“王土岂止是中原，无边沧海亦江山。上接星空苍茫大，下藏鲲龙无底渊。浩然天风何处起，一帆白云向谁边。又见南国飞鸥远，吟此归来快哉篇！”</p>

（为了帮文天祥作首新诗，我是绞尽脑汁，也只能写成这样，大家别骂我啊，我尽力了，对不起）</p>

李雍听见文天祥吟诵的新诗，不禁有点动容，好个“无边沧海亦江山”，真是气魄非凡，果然是主公处心积虑要营救的人杰。</p>

“妙哉！文山先生此诗，真乃英雄之语，不亏是当代文宗啊！敢问先生，此诗何名？”李雍夸赞道。（这是李雍夸的，不管我事啊）</p>

文天祥抚须说道：“就叫《归沧海》吧。”</p>

大宋亡了。可他既然逃出牢笼，就不能坐视天下沦亡，不容正气无存。既然已无庙堂之大，那就处江湖之远…以图恢复。</p>

即便反元终无望，也要传承遗志于后世，总有光复神州之日，终不教汉儿尽做胡儿语，辫发左衽也。</p>

大丈夫不志在恢复，何如死乎！</p>

“文山先生，到了！前面的大岛，就是我等所在！”两个时辰后，李雍终于对文天祥说到了。</p>

文天祥当然也发现了前方的岛屿，只觉得此岛甚大，心中很是惊讶。</p>

此处不是浙海，就是闽海，不料竟有如此大岛，难道，就是那琉球所在？</p>

可是等靠近岛屿，文天祥更是惊讶。他竟然看到白帆如云般的水师战船，来往附近海域，附近更是有一处巨大的军港。一眼望去，进进出出都是甲兵，看甲兵的精气神，都是精锐。</p>

怎么有这么多水师？</p>

尤其是两艘三层楼的大战舰，不能很是雄伟，船形也是文天祥从没见过的式样。更让他愕然的是，船体上竟然有“长安”两个大字，还有一艘，写的是“洛阳”。</p>

不简单！</p>

文天祥心情复杂无比，既激动又遗憾。激动的是，此处竟然还藏有一支偌大的汉人水师。遗憾的是……这不是大宋水师。</p>

不是。</p>

这男人左看右看，硬是没有看到宋军旗帜，一面带“宋”的旗帜都没有。</p>

于是，文山先生心里就有了失落和感伤。</p>

“文山先生请下船吧。”李雍亲自扶着文天祥走下船梯。</p>

在踏上这块陆地的下一刻，文天祥心里的失落，忽然就消失一空了。</p>

“此处非胡疆，乃是汉人土！”</p>

这个年过四旬，却仍然美风仪的男人，不知不觉间脚步就矫健起来，目光炯炯的四下打量起来。</p>

…………</p>

文天祥上岸的时候，李洛已经刚好回到海东唐侯府。</p>

一个多月未见，李洛心里充满了思念。他一见到崔秀宁，先来一个大熊抱，箍的女人喘不过气来。</p>

然后，李洛也没忘记种草莓。</p>

接着，就在雍州牧的大哭声中，完成了抱儿子的仪式。</p>

不是他不想和李征好好亲近亲近，实在因为这儿子真真亲近不得。只要一抱上身，立刻嚎啕大哭，怎么哄都不停，一直哭累了结束。</p>

用颜铎的话说，此子倔强，是个有脾气的主儿。</p>

“我还以为，你只顾着做蒙元忠臣，没时间回来过节呢。”崔秀宁帮李洛脱下袍服，又拿出一套休闲的月白色燕居轻衫给李洛换上，再给他换了一顶幞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