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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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黎容躺在床上, 望着天花板，喃喃道：“我父母当年的关注度到底有多大啊，我都不记得了。”</p>

太久远了, 他的记忆真的有些模糊了。</p>

好像那几个月，有关他父母的新闻就没断过，甚至他偶尔刷一刷手机，推送里都能蹦出他父母所谓的科学语录。</p>

不管是出版社，餐馆还是大学, 只要打出他父母的名号，就好像叠加了什么荣耀buff一样。</p>

为了律因絮，他们那段时间接受的采访也很多，几乎每周都有, 那些采访内容还会被编成各式各样的软文，然后话锋一转，开始以黎教授推荐虚假卖货。</p>

如果用林溱他们娱乐圈的评判标准, 应该算知名度很高了。</p>

岑崤把翻开的大部头书轻轻扣在黎容脸上：“睡了。”</p>

黎容一把把书掀了下来，抬起眼睛看向岑崤：“那么多记者等着采访身为黎清立顾浓儿子的我，我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p>

岑崤将书扣起来放到一边，然后顺其自然的将黎容揽到怀里：“你想重复你父母的路？”</p>

黎容勾唇笑笑，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都说登高跌重，月满则亏, 但我偏要走这条路，还要把这条路走到头。”</p>

沉默着, 隐忍着搅弄风云实在是太不尽兴了, 他赢就要赢的轰轰烈烈, 万众瞩目。</p>

岑崤低头亲亲他的唇, 手掌顺势探到床头, 将灯按灭，借着黑暗，他的声音低沉温和：“想做什么就去做，跌不下来，我托着你呢。”</p>

“我知道。”黎容被亲的声音软软乎乎，他伸手搂住岑崤的脖子，一起缩到被子里。</p>

第二天一早，黎容就选了一家业界口碑不错的老牌媒体记者，这家媒体账号的流量并不起眼，但幸好，黎容也不需要依靠他们的流量。</p>

一个小时的采访之后，黎容吃了点三明治，稍微休息了一下，就直奔红娑研究院。</p>

江维德才给几个学生开完早会，刚把夫人给准备的蔬菜煎饼塞到嘴里，听到门卫来电说是黎容找他，江维德叹了口气，将吃了一半的煎饼又放回餐盒，还特意用漱口水漱了好几遍。</p>

他理了理外衣，在办公椅上坐好，本想趁黎容上楼这段时间再看看学生的经费报销单，结果却什么都看不下去。</p>

直到黎容象征性的敲了下门，迈步走进来，江维德这才觉得心思不乱了，他一抬手扣上笔记本，看向黎容。</p>

“怎么又来找我了，你昨晚不是很威风吗，都要自己做律因絮了。”</p>

江维德这话有点指责他年少轻狂的意思，但是并没有恶意，而且他昨晚因为黎容几乎彻夜未睡，今天的早餐还是夫人特意送过来的。</p>

黎容在沙发上一坐，朝江维德无辜的笑笑：“老师会因为我昨天没有看你而生气吗？”</p>

江维德瞪了他一眼，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没什么生气的，我也只教过你一节课罢了，本来你和我也没什么交情。”</p>

黎容却听出，江维德对他昨天的冷淡态度仍然是有些不开心的，尤其是他总是情真意切的看着另三位生化教授，多少有点忽略江维德。</p>

不过他们的交情可比一节课深厚的多。</p>

黎容慢慢收回笑容，淡淡道：“那老师会因为没有告诉我高塔小组而心虚吗？”</p>

不止这一世，就连上一世，江维德也始终没有透露高塔小组这个组织，以至于有太多细节被他忽略了。</p>

江维德怔忪了一下，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p>

他虽然没有承认的意思，但确实是有些心虚的，江维德是个不善于隐藏情绪的人，他的愧疚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当然黎容也能看出来，江维德并不后悔这么做。</p>

黎容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和道：“我来找老师，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我意识到有点不妥。”</p>

江维德仿佛一口气顺了过来，立刻把涌起来的那点愧疚给忘了，难得黎容跟他达成思想上的共识，他激动的站了起来，连拍了三下桌子：“你也知道昨天晚上不妥？律因絮是你想想就能做出来的？你知道你父母当初耗费了多少心血，你说你是不是异想天开？”</p>

黎容安静的听着，听完之后眨了眨眼睛：“我知道我父母做出来不容易，但……”</p>

江维德揉了揉因为疲惫和激动而狂跳的太阳穴，打断黎容的话：“我理解你的心急，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样吧，我去帮你跟……”</p>

黎容失笑：“老师，你不理解，你怎么以为我会知难而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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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维德愣住：“你不是来求我帮你叫停的？”</p>

黎容用手指把玩着衣服下摆的小流苏，语气轻松：“我只是夜里躺在床上，突然意识到，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很容易答应些事情，就像喝了酒爱吹牛一样，等热情冷却了，这个时候，如果有心人稍加引导，分析所谓利弊，很有可能就让他们彻底否定自己的决定。我在想，我得杜绝这种事发生，所以我想到了您。”</p>

江维德：“……”</p>

黎容看了看江维德办公室墙上挂着的电子表：“这个时间就差不多，有心人也该行动了，老师可千万记得帮我把火架起来，律因絮我做的出来，这火不能灭。”</p>

江维德错愕在当场，说不出话来。</p>

黎容微微眯起眼，松开扭成麻花的小流苏：“看老师的表情，难道已经有人泼过冷水了？”</p>

江维德：“……”</p>

还真被黎容说准了，早晨七点半，张昭和就在群里和昨晚出席会议的人探讨了这件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做。</p>

黎容站起身，朝江维德走过去，表情变得严肃起来。</p>

“是开会说的，还是网上说的？这个时间，有些人还有a大的公开课吧，大概率是网上说的，记录可以给我看一下吗？”</p>

江维德：“你……”</p>

不得不说，黎容实在是太聪明太敏锐了，他始终觉得黎容做出律因絮是天方夜谭，可每次他想用正常逻辑分析黎容，却总被黎容的举动震撼，继而被动摇。</p>

黎容伸出手来，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定：“给我看看吧老师，这件事很重要。”</p>

江维德看着黎容的眼睛，总觉得那眼神中有种莫名的信赖。</p>

黎容其实是个很能伪装的人，比如他就一直没看出来，黎容有单独发表黎清立假说的本事。</p>

江维德不知道，这一刻的信赖，到底是不是黎容的伪装，但莫名其妙的，他居然不想拒绝。</p>

其实他一直不理解，黎容对他的感情。</p>

按理说，他曾经当众声称假说是红娑研究院发表的，就已经足够引起黎容的厌恶，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并没感觉到厌恶。</p>

黎容最开始一直刻意疏远他，保持表面的客气，不流露真正的感情，但真遇到事情，素禾生物盛气凌人时，黎容居然会来求他。</p>

黎容为什么觉得求他会有用，为什么觉得他有可能帮忙重启律因絮？</p>

很奇怪。</p>

江维德想着，却慢慢的将电脑屏幕转了过去，给黎容调出了红娑内部软件的开会记录。</p>

是的，高塔小组已经明目张胆的用着红娑的工作软件，来商讨组内的事情，而这一切，朱焱都不知情。</p>

黎容双手撑着桌面，目光落在屏幕上，也自然看清了全部的会议内容。</p>

【张昭和：我想了一晚上，重制律因絮的事情还是要冷静，凭一个孩子的记忆，想要做出来可能性并不大，但消息一旦传出去，就相当于把大家的名誉都架到了上面，大家已经是业内很有地位的教授了，你们用专业眼光分析一下，也能清楚利弊，大家昨天是看到黎容太激动了，我理解。】</p>

【常莉：嗯……我是想，我们可以先瞒着这个消息，试一试呢？】</p>

【言游中：也是黎教授顾教授的心愿，我看孩子确实很用心。】</p>

【李永石：昨天的确有些情绪上头，不过他能独立完成那篇假说，应该也是有些底气的。】</p>

【张昭和：我们大家肯定是为了科研事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主要还是担心黎容，他还年轻，以后更是前途无量，要是被这个失败打击了自信，或是因为大众期待值太高而重蹈黎兄的覆辙，那……唉，我们倒是可以，但黎容已经禁不起一次失败了，大家还是要为他考虑啊。】</p>

【常莉：如果消息瞒不住的话，大众的反应确实是个隐患，当初黎教授顾教授不就是……说实话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p>

【言游中：这……我还是听大家的吧。】</p>

【李永石：这件事确实要慎重考虑。】</p>

【张昭和：高塔小组是不怕失败的，但我们仍有软肋，如果不能保护好黎兄的后代，我实在寝食难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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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黎容快速看完，冷笑了一声。</p>

张昭和真是恶心透顶，居然借着他的名义，给常莉等人戴上了沉重的道德枷锁，让常莉等人相信，这个项目一旦失败，他就会遭受到自己父母当年遭受的网络暴力。</p>

张昭和利用他几乎不会遇到的苦难来斩断他的希望，实在是立于不败之地。</p>

这几个科学家或许还在感叹自己的武断和张昭和的缜密心细。</p>

黎容看向江维德：“老师，我想你也不是很认同张昭和的话吧，不然昨晚，你不会一脸忧虑。”</p>

黎容可以肯定，江维德并不希望他加入高塔小组。</p>

江维德对这个尖锐的话题避而不谈，只是讪讪道：“也确实有这种可能，慎重一点并没有错。”</p>

黎容蹙起眉，眼神变得锋利许多：“没有错？是谁一直阻止律因絮出现？你们说是敌人，甚至差不多直接点朱焱的名字了，但张昭和现在做的事不也阻止了律因絮出现，为什么换种说法，你们反倒认可了呢？”</p>

“这……”江维德百口莫辩。</p>

黎容攥紧拳头，身子前倾，咄咄逼人道：“老师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张昭和吗？我父母死后，高塔小组显然是张昭和做主了，可到底为什么，他在你们一众科学家面前简直毫无优势！他掌管高塔小组后，究竟做过什么有利于我父母的事情？高塔小组整整两万人，没有一个挺身而出为我父母说句公道话，我不相信，难道两万人里，全都是明哲保身之辈，一个有热血骨气的都没有吗？你们又是怎么心安理得的来我父母葬礼上吊唁，你们事前事后，有一秒种，真正对他们施以援手过吗！”</p>

江维德被黎容指责的脸皮发烫，脖颈通红，太阳穴跳的更快了，他愤而辩驳道：“你根本不清楚事情的全貌！”</p>

黎容危险的眯起眼，直接了当的怼了回去：“你又知道事情的全貌吗！”</p>

江维德僵住。</p>

黎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愤怒：“我早就想问了，是什么让红娑对我父母的事情一语不发？如果说朱焱自私自利，性格懦弱，不想惹火上身，那你们呢，你们高塔小组呢，你们当初一起爬上塔山的人呢？你们之所以聚集在一起，不就是因为看到了徐唐慧的不公，不就是想为不公说句话吗？为什么时过境迁，你们也成了闭嘴的人！”</p>

江维德头晕眼花，直接跌坐在靠椅上。</p>

他一夜未睡，脸色本就不好，如今被黎容逼问，更加心急如焚，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视力。</p>

江维德目光疲惫，垂着松弛的眼皮，伸手摸过桌面上的老花镜，挂在了鼻梁上。</p>

“事情一开始，所有人都懵了，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律因絮被人掉包，大家都以为是真的吃死了孩子。说实话，原则上新药出问题是科学发展所允许的，但情理上，我们也心疼那些死去的孤儿，觉得网民有些情绪是可以理解的。最初新闻也没有很离谱，我们觉得很快就会过去了，然后一切按流程，分析突破，再接再厉。</p>

可突然有一天，不知道怎么，乱七八糟的谣言都来了，世界也彻底变了，这时候我们再说话，已经晚了，任何解释都被淹没在人海中，根本掀不起浪花，好像那股情绪的巨浪不彻底过去，做什么都无济于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