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第一百六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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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问梁九功：皇上与太子在做什么？</p>

梁九功一定会笑着答道：“皇上与太子殿下在捉迷藏。”</p>

这天傍晚, 御花园中的侍卫们都瞧见了皇上与太子殿下在“捉迷藏”，他们愉快地在夕阳下奔跑追逐，太子殿下悦耳动听的清脆说话声, 远远依稀能够听见。</p>

从远处看见, 只令人羡艳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温馨真挚, 原来天家父子, 其实与寻常百姓家中的父子一样，会有说有笑, 玩闹打趣。</p>

康熙今天如愿以偿揍到胤礽的吗？</p>

没有！</p>

不仅没有，还不小心闪了腰。</p>

三十岁的男人, 再也没有二十岁的活力四射了，那腰腿儿也不如从前, 康熙虽有养生, 却久坐案前，一不小心, 就在追儿子的过程中扭伤了。</p>

胤礽见康熙脸色骤变，突然冷着脸对周围人说要回乾清宫就感觉不对劲。</p>

他停下了躲藏的脚步，满面狐疑地凑了过来, 担忧问他：“汗阿玛怎么啦？”</p>

孩子到底还是敏锐的, 康熙一有不对劲，马上就察觉到了，比那迟钝地梁九功不知要好了多少倍。</p>

到底是一手养大的儿子，血浓于水，亲近着自己呢！</p>

“朕突然想起有要事待做, ”康熙姿势出现了些许别扭，硬是强撑着酸酸的腰部，恨不得立刻回宫。</p>

后宫之中传言帝王与太子在御花园, 接到消息的人有不少，有人自觉回避帝王与太子，亦有人急于出头，顺着传言，匆匆赶来渴望见帝王一面。</p>

康熙南巡两个月在外，一共只带了二妃二嫔，算上大皇子，这出行队伍人算是清减了许多。</p>

扭伤了腰的康熙那儿还有闲空与妃嫔闲聊，只听那句“臣妾参加皇上，见过太子殿下”，康熙就脑阔痛，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妃嫔，叫住胤礽就匆匆而去。</p>

胤礽正一头雾水，待到了昭仁殿，帝王直接给趴了，要求梁九功去唤善于治腰病的太医前来。</p>

太医用那跌打损伤的药，在康熙腰上搓揉揉捏，那药似是活血化瘀的作用，散发着红花的独特味道。</p>

胤礽目瞪口呆：不会吧不会吧？汗阿玛真的年纪轻轻就有腰病了吗，难道是肾虚？！</p>

【还不是为了追大朋友，大朋友已经长大了，可不能再淘气了啊！】</p>

整个治疗过程，康熙都咬紧牙关忍着，胤礽对对手指，低头低声认错：“儿臣错了，儿臣不该跑那么快的。”下次再也不这么遛汗阿玛了，呜呜呜……汗阿玛那老胳膊老腿的，万一闪着伤着，日后国事谁来操劳啊？</p>

胤礽心肝儿一颤，待太医带上药箱走后，忙赌咒发誓：“下次儿臣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儿臣再也不与您追来追去了，呜，汗阿玛要是还不解气，那就拿拂尘来揍几下。”</p>

康熙躺着，只觉得哭笑不得，还能怎么地？钱已经借出去了，总不可能刚借出去隔天就再要回来，那太子的面子往哪儿搁？</p>

户部国库的账目也给填平了，唯独胤礽自己毓庆宫的账目，惨不忍睹。</p>

康熙一躺着，胤礽终于就机会与冷静下来的汗阿玛好好沟通了。</p>

“汗阿玛，三年以前问户部借钱的账目应该来还钱了，儿臣的打算是要为三年了还不还钱的人算上利息。”</p>

康熙冷哼一声：“他们若是还不出来，你就想要在他们的俸禄之中扣？”</p>

“克扣朝廷命官俸禄，放利给朝廷命官，这样的事儿，你做出来，也不怕给人指着骂。”</p>

“可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没道理借出去的钱变成泼出去的水，那要是回不来，国库是不是迟早会被掏空呢？”</p>

“你要是想要朕将国库的债问朝臣讨回，又何必用这样的法子！”康熙语气重了一些，气得腰更加痛了。</p>

“汗阿玛，朝臣日子过不下去，是因为俸禄低，您一边提高朝臣的俸禄，一边又令人将欠债还上他们就还得起了，欠债多的，定是日子过不下去，去看看他家中情况如何，若是住着破院子，家中连奴仆都没有，还矜矜业业地干活，这样的大臣您就多赏赐一些，让他有机会还上钱。”</p>

至于家中奴仆不少，住着大宅子，妻妾多多子孙多多的还来借钱，那就把值钱的财务抵押，把房子抵押就行了呗！</p>

胤礽小声嘀咕：“这哪能算太子放利呢？孤前三个年都没要利，利息也比外头乱七八糟的放利少，孤还的是国库的债，帮得是大清国库。”</p>

康熙瞥了一眼这倒霉孩子，已经计算起了给朝臣加俸禄的事儿。</p>

“汗阿玛，前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给朝臣开的俸禄太低了，比唐、宋、元都低上许多许多，大清沿袭旧制，这一块儿稍稍增添一些吧！”</p>

“一个七品知县一个月可以使用的俸禄收入为三两银子，若是家中有一个奴仆，一位夫人，一个孩子加上一匹马，那么这一笔钱都不够花几天的，日子过不下去，这不是逼着做官的去贪墨吗？”</p>

“儿臣查到文书，发现大清发的俸禄是参照明万历年时的规定数目来发放，改动地方却是增加了亲王、郡王的收入，朝中一品大官的收入一年六百零九两，而亲王一年年俸禄一万两，这差距也太大了。”</p>

一个是三位数，一个是五位数，贫富差距这般厉害，也难怪朝臣都要借钱过日子了。</p>

康熙最初开放借钱给朝臣的口子，也是因为大部分朝臣日子过不下去的关系，尤其是没有额外收入的汉臣。</p>

“此事，于成龙也向朕提过，”康熙轻叹一声：“他去任上时候，连路费都是借的，做官十年下来，连一辆马车都买不起。”</p>

“最初朕允许朝臣借钱时，也是有此原因。”</p>

另外还有一原因，则在于先帝留给康熙一个由四大辅臣把持朝政的朝堂，一个看似完好，实则满、汉矛盾尖锐的江山，最初答应借钱，也是为了拉拢朝臣，巩固权力，为了缓和矛盾。</p>

康熙伤了腰，不能瞎跑，只能躺在塌上，索性语重心长地与胤礽说起了这其中的道道。</p>

“朕最初借钱的口子一开，几年过去，户部欠债的数目倒越来越大了。”</p>

“一开始不给朝臣涨俸禄，还是因为高位大官，全都由满臣占据，而汉臣被提拔上来的寥寥无几，从先帝年间至今，才逐渐形成了官职一满一汉的平衡局面。朕提拔汉臣，打压高位满臣，也是不想让他们形成一家独大、几家独大的局面。”</p>

毕竟最初的时候，朝政是由议政王大臣会议所决定的。</p>

增加内阁权力，再分散权力设立南书房，种种举措，皆与此有关。</p>

“之前不能涨俸禄，那么现在可以涨俸禄了吗？”</p>

胤礽坐在床榻边细数：“涨大臣的俸禄，减少王公们的开支，也免得国库被这些需要荣养的人拖垮。”</p>

康熙一个栗子敲在他头顶，笑骂道：“说得倒是轻巧！需知涨俸禄容易，减少俸禄难啊！你想一想等你长大后做了皇帝，对你的兄弟们说要扣他们的俸禄，这事儿你干得出来不？”</p>

胤礽：“……”</p>

“王公宗室确有荣养在家的，可是他们有兄弟，有亲人任职高位，领兵在外！你啊，想得太简单。”</p>

康熙戳戳胤礽的脑袋瓜，一想到毓庆宫里的银两空了，心里就肉疼，到底还是疼爱自己儿子的老父亲，这就下令内务府从自己的私库中掏出十万两银，一股脑地塞入了毓庆宫，完了跟个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瞧那模样就像是另一个徐嬷嬷。</p>

“省着点用，可不能再挥霍了。”</p>

康熙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想要索额图快一些回来，索额图要是回来了，太子做事的时候，至少还有人能劝劝他别总那么大公无私。</p>

做帝王的，总不可能教导自己儿子别太仁义，要利于己，这种话康熙是不会明着说出口的，那会教坏了孩子，万一学坏了怎么办？</p>

次日早朝，憋了一夜的康熙感觉到腰好了许多，这就将酝酿了一夜的火，直接给提到朝堂之上。</p>

“朕听说南巡时候，太子将户部账目给平了。”</p>

此话一提，两位户部尚书忙出列，恭敬答道：“太子殿下高义，国库因空缺账目而周转不开，此账一平，国库再无亏空。”</p>

“近些年满朝文武，一共问户部借款多少？”</p>

梁清標回答道：“总计一百万两银，二百五十万斛禄米，折合成银共约六百五十七万两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