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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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红樱来到了病房，病房里的老头子巴巴地看着她。</p>

那单薄的身躯孱弱得几乎承受不住身上的棉被般，那双浑浊的眼睛竟然透出几分孩童般的纯真。</p>

老人颤巍巍地说：“同志啊，你救了我的命还替我垫了药钱，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p>

说着他竟然拿出了买粮的救命钱，皱巴巴的几张，硬塞到林红樱手里。</p>

林红樱接过的这三块钱，份量忽然很沉重，它是老人翻遍了破裤兜能翻出的最后一点钱。</p>

他重重地咳嗽了一阵，说：“生死有命，别浪费钱治我老头子了。</p>

倘若我老头子有幸能活到以后，又碰巧能帮上你的忙，我一定万死不辞。但我如今这个光景……却是没资格说以后的事，医药费是不能要你的。我叫夏海，恩人同志怎么称呼你？”</p>

这句话听着，让林红樱竟生出了几分托后事的凄凉。</p>

林红樱笑着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既然你来了医院就能治好。等你养好病，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我等你康复。”</p>

离开病房后，林红樱偷偷把钱塞给了护士，让她给老人加点餐。</p>

护士跟林红樱说，“我可不要！这老头子醒来发现你垫了医药费，他特倔强，非要把钱还给你。”</p>

护士估计听到韩卫东叫自己嫂子，把他们误会成一家人，把这药费算在了林红樱的头上。</p>

一个年长些的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摇摇头，惋惜道：“这老头年轻时当做体面的大学老师，下放到咱们这边劳动改造的。家里没什么人，可惜了。”</p>

“咱们医院给他所在的农场打了电话，老半天都没人接。”</p>

医生姓安，在医院工作有十来年，以前曾经接待过夏海这个病人。</p>

安医生跟着林红樱一块走在医院的长廊里，说：“同志，这个老同志严重营养不良，除了低血糖还有肺气肿，情况有不妙。”</p>

林红樱皱眉，长期营养不良会导致免疫力下降，反复呼吸道感染会得肺气肿。</p>

那么大的年纪摊上肺气肿，还正值冬天，要是没有条件养身体，很容易一命呜呼。</p>

她下了决心，把医生拉到墙角，低声说：“麻烦安医生给他做几顿营养面吃吃，他没有家人在身旁，生病什么都不方便。”</p>

她从手提袋里虚虚地抓了一把，按三毛五一斤的价格买了十斤鸡蛋挂面。</p>

“不用，医院会开些营养黄豆给老同志。林同志——”安医生婉拒道。</p>

如果病人被确诊营养不良，医院会开营养粉和黄豆给患者补充营养，凭票去供销社领取。营养粉的成分是麦麸加上麦乳精、蛋白粉。</p>

有时候医院会开点骨头，让患者熬点骨头汤喝。不过现在猪骨是稀罕物，门市部已经很久没有供应，医院最近都不开猪骨了。</p>

安医生刚想拒绝，忽然看见林红樱从破手提袋里掏出白花花的挂面，原本淡定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喉咙不住地吞咽着口水。</p>

林红樱从包里掏出挂面的杀伤力，丝毫不逊于从口袋里掏出核弹！</p>

挂面易消化、营养好的食物，是供销社不可多得的营养品，但市场上已经寻常难见它的踪影！何况是这种昂贵的鸡蛋挂面，那更是有价无市的宝贝。</p>

安医生眼皮子一跳，立刻紧张地把人拉到更隐秘的角落。</p>

结果林红樱被她忽然地强拉硬拽，手一松，一撮细长的挂面从指尖滑出。</p>

医院的地板是老式的水泥地，外边的积雪厚厚的，来来往往的病患医生鞋底带来的冰雪和泥，在温暖的环境里化作了脏兮兮的泥水。</p>

那雪白的挂面掉在地上，立马变得脏兮兮的。</p>

两个人顿时愣住。</p>

林红樱尴尬地看着地板，迟疑着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p>

安医生却是如遭雷劈，她在一瞬间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捡面条，连一点小碎屑都不放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