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可怜天下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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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是个中年男人，面容愁苦，声音低沉，像是倒了嗓子。细看五官还是周正的，年轻时候应当是一把好相貌，只是如今皱纹满面，凸显不出当年的风韵。</p>

野姥姥称呼他为“陶班主”。</p>

他是镇上戏班的班主，养着一大批学戏的小子，这一次便是一个小孩儿得了急病去世。陶班主心善，弄了口薄皮棺材，让他入土为安，顺便也买俩个纸扎在坟前化了，算是为他祈福。</p>

陶班主一见到祝平安就赞了一声好相貌，问了年龄，颇有热切之意。</p>

野姥姥冷哼：“你是想来我这儿挖人。这小伙子识文断字，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孩子，绝不可能去做戏子，你还是早死了这条心吧。”</p>

陶班主一听祝平安认字，又问明白他是小池从乱葬岗捡回来那人，赶紧摇头而止：“那是不能了。我听这小哥嗓子不错，卖相又好，天分倒比我那些孩子还强，可惜。”</p>

又对祝平安道歉：“不知道小哥是读书人，冒犯之处，还请海涵。”</p>

虽说当今名角辈出，算是梨园行红火的时代，但戏子终归是贱业，读书人家的孩子哪有去唱戏的？</p>

祝平安如今只要能活着就行，对做什么根本不在意，野姥姥这儿他都能安之若素，其他行业自然不在话下。不过他对这戏班子不了解，也不是乱开口的人，只笑了笑，没有轻易搭茬。</p>

——但是心里是做了备选，以后走投无路，还可以去戏班试试。</p>

路果然是越走越宽的。</p>

哪怕是再糟糕的环境，只要了解得越多，选择就越多，人生的境遇与一个人的见识阅历息息相关。</p>

陶班主对纸扎没有什么要求，原本就是尽点情分，最后挑了一对最普通的童男童女，付了钱就走了。</p>

野姥姥没在乎这小生意，收了钱也没见有多少开心颜色，只是为生命的逝去感慨了一声：“陶班主家那小福我见过，原以为是个聪明的，能不沉沦戏魇便有后福，没想到竟然病死了。”</p>

祝平安没想到能听到野姥姥为他人的死亡而哀悼，心里有些改观，看来姥姥也不是传言中那么可怕的人。</p>

如今死亡已是常态，死神像是在这里安家落户，每天都会收割些生命回去。</p>

戏班子那儿死人不少，这纸扎店的学徒也无一幸免，祝平安想到纸片人师兄说的那些话，之前的几个学徒的下场让他心有忐忑，但看着野姥姥的哀切之意不似作假，她虽然看起来古怪凶恶，但真的不像会存心害人。</p>

祝平安要收集更多的情报，来应对这个无常的世界。</p>

他更加期待与“小广”的交流。</p>

从另一位学徒口中描述的野姥姥形象，会成为祝平安之后行动的重要参考。</p>

祝平安下午糊完了七八个纸扎，又跟着野姥姥吃了晚饭，刚回到房中，纸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怎么样，今儿早上去了地窖没有？”</p>

祝平安没想否认：“去了。”</p>

纸人桀桀怪笑：“去了那鬼地方，你可感觉到了什么？你既然知道了黄泉的存在，姥姥就不可能再放过你。等你多去几次，阳气用尽，就差不多该是献祭你血肉化为纸人的时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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