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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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空濛，水软山温，荧荧光点从幽深的林中泛起，千点荧光，万籁俱寂。</p>

月光照在陡峭的山崖上，随着泛白的露珠肆意滚动，活泼无比。</p>

一人束冠发，坐云端，饮苦酒，思故人，独怅然。</p>

回眸转眼，沧海桑田，满目孤寂，对饮无人。</p>

他轻叹一声，敛了一身霜色，孤身坐于看台，鹤发微扬，偶影独游，颇具几分仙人之姿。</p>

抬手握了一把山间浮云，除了一掌孤寒，什么也没抓住。</p>

他眉眼间却平静的像是一潭温水，波澜不惊，流转不移。</p>

像是，经年之久的仙露清泉，经过时间的涤荡，失了华光，汇入众流，默默不语。</p>

“哈哈，贺参军一人在此饮酒，好不寂寞，怎么不叫上兄弟作陪？”</p>

一络腮胡子大汉健步走来，瞬间打破了山间的平静。</p>

他看着独酌的人，挑了挑浓黑的眉毛，朗声开口。</p>

贺衍微微笑了笑，拿过一只空碗将酒添满，抬手递了过去，“我不叫，你不也来了？”</p>

“隔着满山密林，都闻到你坛里的酒香，不想来都不行！”</p>

老方接过他递来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酒渍，大叹一声，“够烈！好酒！”</p>

随后抬眼看向青衣白发之人，抬手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起来，憨厚十足。</p>

“贺参军，不是我说你，你可真不配这烈酒，还有这酒碗。”</p>

贺衍拿起酒碗喝了一口，闻言，微微挑眉，“何出此言？”</p>

“你看，你说话都如此斯文，当把玉盏配琼浆，用碗喝酒，那是我们这种糙汉该干的事！”</p>

贺衍抬手晃了晃碗里的酒，眸光平静，轻笑着开口，“我第一次与人饮酒，便是用碗，而第一次饮的酒，便是烈酒，烈酒配碗，痛快至极。”</p>

老方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穿破层云，顺着山腰传远。</p>

“没想到你们钟鼎之家的子弟也能如此豪气，来，用碗走一个！”</p>

贺衍拿起酒碗与他碰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弯唇笑了笑。</p>

年少时，不所谓不豪气，有一分孤勇，便能独登九州。</p>

打马过荒川，登崖且吟啸，三分自恣肆，七分醉逍遥。</p>

那时，好似没醉过，没输过，没怕过。</p>

与陈规相悖，与世俗相较，斗酒十千，醉马长游，不败年少。</p>

他微微一怔，烈酒入喉，竟能感觉到死寂已久的胸膛泛起一丝灼热。</p>

原是，心中还留有年少时的余温。</p>

可那余温太微太小，已然无法点燃心火，不过流星一刹，提醒着，他也曾滚烫过。</p>

月华影转，星河明淡，看台四处散着酒坛，连山风也染了几分薄醉，肆意乱舞，吹散流岚。</p>

老方靠在栏杆上，吹着夜风，短衫微扬，喃喃开口，“贺参军，你真要一辈子守在这里？”</p>

贺衍眼眸半阖，支着额角，散乱的坐在软垫上，白发飘扬，恍若谪仙。</p>

闻言，他头也不抬的开口，“一辈子而已，不过转瞬即逝。”</p>

老方转头看他一眼，目光深沉，叹息一声，“你的将军当真值得你将后半生的年华空度，独守青山？”</p>

贺衍闭着眼睛笑了笑，青衣飘摇，轻叹一声，“我随我心，又何来的值与不值。”</p>

随后他抬眸看着靠在栏杆上饮酒的人，嘴角扯出一抹浅笑，“你后悔来这里了？”</p>

老方嘿嘿一笑，眼中有情绪一闪而过，“我的将军可不比贺参军的将军，他可什么都没给我留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