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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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去买午饭了。</p>

可能去收租了。</p>

可能去门口买烟了。</p>

可能是手机没电了。</p>

……</p>

在看到桌上那些烟壳纸之前，程恪还能忽略尽管江予夺有无数不在屋里的理由,　但他手机从来没有关过机这一条,　安慰自己,　他可能一会儿就会回来了。</p>

现在好几张烟壳纸就那么放在桌上,　程恪甚至在没有看清上面写了什么的时候，就马上想起了昨天他看完视频出来的时候,　江予夺正在往烟壳纸上写东西时的场景。</p>

他顿时就明白了。</p>

后悔。</p>

为什么当时他没有在意！</p>

江予夺除了给人发名片,　很少会主动写东西，自己为什么没有在意！</p>

当时问一句,　哪怕看一眼，可能就不需要面对今天这样的场面了！</p>

“操！”程恪咬着牙又骂了一句。</p>

低头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　他把被他踹移位了的桌子挪回原处，再慢慢把烟壳纸一张张地排列在了桌上。</p>

这是程恪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江予夺的字。</p>

很大，很难看。</p>

江予夺写得最好的几个字大概就是租房协议上他的签名了。</p>

程恪。对不起。</p>

我不是不让你拉我。我觉得你拉不住。</p>

吃的有很多。吃完了你再自己买吧。</p>

喵给陈庆。</p>

算了不给他。你帮我养着吧。</p>

不想养的话就给他。</p>

你很好。你真的很好。</p>

喜欢你。</p>

我怕我还没有好你就走了。</p>

我特别怕我还没有好你就走了。</p>

我好起来的时间太长了。</p>

我还是自己来吧。你等不及就走吧。没关系。</p>

告诉陈庆我走了。可能要很久才回来。他知道怎么处理。</p>

毛巾和牙刷我拿走了一半。</p>

程恪。我很喜欢你。</p>

不知道你能喜欢多久。不喜欢了就走吧。</p>

……</p>

很多，感觉用光了江予夺平时放在茶几下面的那一摞烟壳纸。</p>

字都又大又丑，一张写不下几个，有些写得还算工整,　有些写得差点儿都认不出来是什么。</p>

也许江予夺长这么大都没有写过这么多字，写到后面字迹就乱了，不过每一句话后面,　他都认真地写了一个句号。</p>

程恪不知道江予夺是用什么时间，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写下了这么多话的。</p>

他什么都不知道。</p>

这些烟壳纸他还没有看完,　上面的字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了,　他狠狠在眼睛上抹了两把,　但眼泪很快又重新溢满了眼眶。</p>

他一向很注意江予夺的情绪，但这次却把江予夺所有的反常都只归结到了自残和……撸管上了。</p>

程恪你脑子是他妈一块儿被射掉了吗！</p>

“积家！”窗口传来了陈庆焦急的声音。</p>

程恪被一嗓子喊醒，赶紧把桌上的烟壳纸都拢好，放进了自己兜里，然后应了一声：“在！”</p>

飞速进浴室擦了擦脸之后，陈庆拿着钥匙打开了门进了屋。</p>

“你怎么来了？”程恪问。</p>

“我能不来吗！”陈庆说，“你没头没尾地说了两句，我再给你打过来你不接电话了！给三哥打又是关机的！”</p>

“他……”程恪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这才发现陈庆连续给他打了三个电话，而他全都没听见，“他说他要很久才回来，说别的事儿你知道怎么处理。”</p>

陈庆愣了半天：“去哪儿了？”</p>

“我不知道。”程恪说。</p>

“你俩吵架了？”陈庆问。</p>

“没。”程恪回答。</p>

“那他为什么突然走了？”陈庆问，“他从来没有这样过。”</p>

程恪猛地发现陈庆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赶紧看了陈庆一眼：“庆儿……”</p>

“你就说他突然这么走了跟你有没有关系！”陈庆眼睛红了，瞪着他追问，“跟你有没有关系！我他妈总得找个人发火啊！”</p>

程恪没有说话。</p>

有关系吗？</p>

当然有关系。</p>

但他不敢说出来，他可以在心里，在脑子里，一千次一万次地想，但让他说出来，就像把想象拉进现实一样，他有些接受不了。</p>

陈庆盯着他，两个人就这么僵在屋子中间，最后陈庆拉了张椅子坐下了，低头抹了抹眼泪：“算了，骂你也没意义。”</p>

程恪站着没动。</p>

“你脸色挺难看的，”陈庆又抹了抹眼泪，“你坐着吧。”</p>

程恪看了他一眼，坐下了，手放到兜里，紧紧捏着那一摞烟壳纸。</p>

“他是不是给你留话了？”陈庆问，“还说什么了没？”</p>

“……没了。”程恪说。</p>

“说了还要回来吗？”陈庆又问。</p>

“说了。”程恪点头。</p>

“那你觉得……”陈庆看着他，“他还会回来吗？”</p>

程恪愣了愣，转过头，他没想到陈庆会问出这么一句来，顿时就觉得自己手有些发凉。</p>

“你为什么，”程恪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这么问？”</p>

陈庆皱着眉又在眼睛上蹭了蹭：“我一直觉得三哥早晚会走。”</p>

程恪看着他。</p>

“有时候我觉得他跟我们就是一样的人，街面儿上混着，他是老大，带着我们，出了事儿有他罩着，”陈庆声音有些抖，“但有时候我也能感觉得到，他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跟你也不一样，跟谁都不一样。”</p>

“是么。”程恪轻声说了一句。</p>

“他拿我当兄弟，他是我最好的朋友，”陈庆说，“我俩在一块儿什么都说，但是我知道，我什么都跟他说，他很多事儿没跟我说，这辈子也不可能跟我说。”</p>

程恪手指在烟壳纸上轻轻搓着。</p>

陈庆坐在一边，没再说话，沉默地哭了一会儿，然后进浴室去洗了洗脸。</p>

“这房子他不住着，茜姐也不会收回去，”陈庆坐回椅子上，抹了抹脸上的水珠，“你要不把那边房子退了，先住这儿吧。”</p>

程恪愣了愣，他脑子里根本还没想到这一块儿。</p>

“倒不是为了省钱，”陈庆说，“我们还一帮兄弟呢，要知道三哥不知道哪儿去了，肯定得乱，张大齐那边儿刚压下去……你跟三哥关系不一般，大家都看得出来，你要是在这儿，就还能稳一阵儿，是聚是散，总得留出时间来。”</p>

“嗯。”程恪应了一声。</p>

“他之前帮茜姐做事，那块儿我接着弄就行，”陈庆停下了，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突然哭出了声音，声音很大，边哭边说，“三哥还说了什么没有啊……”</p>

“庆儿，庆儿，”程恪被他这突出其来的嚎啕大哭弄得手足无措，“你别哭啊。”</p>

“你不也哭了吗你当我没看见啊！”陈庆边哭边说，“我进门的时候你眼睛还红的呢！”</p>

程恪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p>

搁平时，他肯定不会再管，最多坐一边儿看着，等陈庆哭完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