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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我大病了一场。</p>
说来也是自己打嘴，前几天南宫离珠病倒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壮得像头牛，有一种高高在上傲视群雄的优越感，却没想到，几天后，自己就现了原形。</p>
我躺在床上，整个人烧成了一块红炭。</p>
那几个可怜的太医院的太医，贵妃那边的事才刚刚消停两天，又被拎到了宜华宫来，排成排的跪在我的床前，裴元灏铁青着一张脸听着他们背医书，终于按捺不住的一脚踢翻了一个太医：“朕要你们来干什么！”</p>
那个太医被踢翻在地，连哼一声都不敢，急忙翻身起来又跪在地上：“皇上恕罪！”</p>
“恕罪？轻盈发个热，你们连这点病都治不好，你们信不信朕灭了你们九族！”</p>
“皇上饶命啊！”</p>
“皇上恕罪！”</p>
听着他们怒吼，求饶的声音响成一片，我拧着眉头，又拧了一下，终于按捺不住的开口：“别……吵了。”</p>
虽然我的声音细若蚊喃，在这样一群人的嚷嚷声中，却还是被他准确的捕捉到了，裴元灏急忙回过头来，看见我睁开滚烫的眼皮，眼角也溢满了泪水，急忙又坐回到床边，牵着我的手：“轻盈！”</p>
“……”</p>
“你要什么，跟朕说！”</p>
我没有力气把手抽回来，只能有气无力的低声道：“我要你们出去！”</p>
他一愣，周围的那些太医也抬起头来，一个个惊惶不定的望着我。</p>
“你们……太吵了。”</p>
他一听，立刻回头指着那些人怒骂：“谁让你们在这里吵的！”</p>
那几个太医立刻闭上了嘴。</p>
宜华宫也安静了下来，但这种安静来得那么突然，连他自己都在骤然降临的安静里感觉到了什么，顿时尴尬得一张脸都有些抽搐了，不过他还是立刻转过头来看着我：“还难受吗？”</p>
我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蓄了一点力气。</p>
“我想休息。”</p>
“好好，你休息，朕在这里陪着你。”</p>
“不……”</p>
已经没有力气把最后的话说完，就听见他转过身去指着那些太医：“听见没有，不要在这里打扰她，都给朕滚出去！”</p>
那几个太医如蒙大赦一般，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可刚刚听到他们迈出大门，裴元灏又吩咐道：“让他们都在外面候着，轻盈的病情有任何变化，他们都要立刻进来！”</p>
玉公公一听，忙不迭的出去传话了。</p>
我忍不住轻叹了口气。</p>
其实，我能有什么病？</p>
刚刚那些太医背了半天的医术，我大概也明白了，这一场病来得突然，也来得诡异，没有淋雨，没有着凉，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发热，而且整整三天，好像要把人都烤干了一样，太医无法对症下药，只能不停的给我降温，也难怪徒劳无功。</p>
我知道那不是外界的原因让我生病，只是我的心里，一直在燃烧着一把业火。</p>
或者说，是心火。</p>
找不到出口，也没有办法逃出生天，这场病，就这样来了。</p>
我闭着眼睛，滚烫的眼皮烫得我的眼泪一刻不停的涌着，眼角随时都是湿润，每一次呼吸都烫得自己微微的哆嗦，甚至下一刻，我担心自己的身体里会喷出火来，而就在这时，一条冰冷的帕子敷到了额头上。</p>
我没有睁眼，只听着头顶那沉重的呼吸，也知道是他。</p>
这几天，他没有离开我的床榻一步。</p>
我张不开嘴，也知道自己赶不走他，就看着他守在我身边，几天下来人也熬得有些憔悴了，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不过骂人的力气倒是一点都没减少。</p>
浸过冰水的帕子在额头上没敷一会儿就变得温热了起来，那只手拿走了帕子，没一会儿，屋子的另一角响起了水声。</p>
他说道：“再拿些冰块来。”</p>
“皇上，这些事还是让奴婢来做吧。皇上你的手都要冻僵了。”</p>
“少废话！”</p>
“……是。”</p>
就听见哗啦哗啦的声音，冰块丢进了水盆里，没一会儿，一条润润的冰帕子又敷到了我的额头上。</p>
这次的温度低了一点，刺激得我哆嗦了一下，睁开了眼睛，裴元灏急忙凑过来，带着一点期冀的望着我：“怎么了？”</p>
“……”</p>
“你要什么，跟朕说。”</p>
“……”</p>
“想吃东西？喝水？”</p>
“……”</p>
“还是要朕给你做什么？”</p>
我看了他许久，终于有了一点力气，嘴唇微微的开阖着，他急忙将耳朵凑过来，就听见了我细若蚊喃的声音——</p>
“护国法师。”</p>
他的目光一凛。</p>
说完那四个字，我整个人都有些瘫了，但长久以来的探索和未知反而让我生出了更多的力气，我开口的时候，干涸的嘴唇裂开了口子，有咸涩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刺激得我微微颤栗：“陛下之前答应过民女，可以见到护国法师。”</p>
他的眉头皱了一下，说道：“你现在不是还病着吗？还是等你病好了再……”</p>
话没说完，他看着我的目光，又像是有些说不下去。</p>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朕不会骗你的，朕答应了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护国法师……朕知道你一直想见她，朕会让你见到她。”</p>
我又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这一刻，不知道下一刻的事。”</p>
“……”</p>
“今天，不会知道明天的事。”</p>
“……”</p>
“民女想见她。”</p>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像是猫咪在呜咽，他以为我要哭了，急忙俯下身来，伸手抚着我的脸颊：“好，你不要急。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出宫也来不及了，朕明天就去给你安排！”</p>
“……”</p>
“朕说到做到。”</p>
大概他这辈子也没有被人这样怀疑过，还要向人这样保证，说到最后自己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但抚摸着我脸颊的那只手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甚至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哄着我，我也才终于知道，原来现在竟然是半夜三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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