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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仲夏,高英便与元澄谋划向胡族借兵。当时虽未定议,但二人未雨绸缪,予那时便筹备粮草、帛麻、军甲。
时因北地、六镇相继大乱,收税已如痴人说梦。且要遣大军平叛,光是令就近的河东数州供给大军所需,都是勉力而为。
而山东、两淮要供给征南大军,自然是靠不上了,是以也就只能指望关中与河东两地。
而这兵一借就是数十万之后,除了筹资,还有行军、征战之时的耗费,所需何其之广。朝廷无奈,只能寅支卯粮,是以去年于河东、关中两地征收夏粮之际,将当年的秋税就一同收过了。
但之后粗略一算,还差着好大一截,故而至秋收之时,朝廷更是得寸进尺,半是强迫,半是诱逼,将关中与河东两地的第二年整年的赋税也早早就征了去。
而这些钱粮,全被朝廷用做向柔然、吐谷浑借兵的筹码,所以待安置六镇、北地五州时,朝廷又没粮了。
怎么办?
总要想办法维持,也只能近似刮脂剔膏、竭泽而渔一般,或是强借、或是强征。
说实话,要不是奚康生的十五万大军已移驻关中,北地与六镇的二十万降军也已整编,就陈于夏州,怕是关中与河东早已烽烟不断,反旗遍地了。
如此,关中、河东的士族与百姓已是悲声载道,怨气冲天,却不想雪上加霜,只是数日,南路三十万大军就一败涂地。
吐谷浑的粮草已被烧了个干净。而如鄯善镇,连主帅崔延伯都只能仓惶而逃,事后收拢的溃兵堪堪才三万,可见败相之凄凉。所以用屁股猜,也知粮草皆落入西海大军之手。
摆烂是不可能摆烂的,日子总归要过,这仗还得咬着牙打下去,也不可能让数十万兵马啃土,所以这粮,还得继续征。
但是个人都知,关中与河东已被逼到了爆发的边缘,但凡来点火星子就会炸。思来想去,也就只能将主意打到如今职爵最高,已隐为关中领袖的李韶头上了。
但关键的是元澄之前以为胜券在握,做事有些不留余地,将李韶得罪的有些狠,所以想要说动李韶为朝廷分忧,怕是难如登山。
邢峦出身河间邢氏,本就与河东士族亲近。再加朝延识人不明,致使河北被高肇祸乱的一塌糊涂,是以早就满腹牢骚。此时再见朝廷之苛政更猛于虎,更如兔死狐悲,自然而然的同情起了李韶。
故尔他就如老僧入定,双眼只盯着案几,眼珠都不斜一下。
杨舒与李韶除非脑子吃肿了才会开口,且元钦又未明言,二人自然乐得装聋做哑。
元怿是面皮薄,元澄即当婊子又立牌妨的行径委实让他不齿。虽知与元魏天下相比,脸皮屁都不是,但一时情急,根本想不出如何才能说动李韶……
是以一个个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堂内鸦雀无声,连呼吸的动静都弱了许多。
元钦之前还是满脸堆笑,期望李韶与杨舒能主动请缨。但见这二人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脸色便渐渐的僵硬了起来。
为何与任城王说的不一样?
说好的“李韶定会迫不及待,杨舒定会当仁不让”呢?
莫不是在以退为进?
心中思忖,元钦干笑一声,努力打破着尴尬“来此之前,殿下百般交待,令我予姑臧侯、杨长史致以歉意以往种种,兼是时势所逼,阴差阳错。还望二位能不计前嫌,同舟共济,解朝廷之忧……”
杨舒半信半疑的瞅了一眼元钦,又看了看李韶。
李韶依旧波澜不惊“若有诏令,李某自然遵从,以是先等大将军之令吧……”
也就那城府够深,不然绝对能笑出来了元澄何等人物,先帝元恪压了他十年都未让他低头,竟会向自己道歉?
这分明就是元钦自做主张,而只是通过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李韶看出了虚实。
已到了如此火烧眉毛的时候,元澄这奸贼竟都不忘阴谋算计?
如今之关中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稍有些风吹草动,就能逞星火燎原之势。元澄既然早就怀疑自己与李承志暗中勾结,不清不楚,是以怎敢在此关键时刻再遣自己入关?
怕是自己稍稍露出些欣然之意,就有可能枷锁加身。
这个当,是万万不能上的……
也是巧,李韶的话音落下并无多久,就有军将来报。说是李宪到了。
众人肃声起身,齐齐的迎了出去。
如今李宪虽暂代中书丞,但既非辅臣,也非衙将,自是当不起如此礼遇。众人之所以如此,是料定李宪此行定然是领大将军元遥之命,来此传令了。
几句寒喧,众人将李宪迎进堂中。李宪也未含糊,更不敢托大,当即就将一封手令递给了元怿。
元怿先拆开了第一封,略扫几眼,脸上便浮出几丝古怪之色“大将军有令令邢都督即日率军北上,与他予河渠司会师。又令姑臧候随军……”
元钦悚然一惊“为何要邢都督北上河渠司,而不是南下驰援金城?”
元怿摇了摇头“信中并未提及……”
众人“唰”的一下,齐齐将目光定在李宪的脸上。
方才只知道是急行了数百里,是以风尘仆仆。此时才知,李宪脸上很是干净,但脸色腊黄,近如土色,好似大病了一场。
“怕途中被敌方细作所趁,故而大将军并未在信中言明两日之前,也就是下官至河渠司的第二日,大碛传来急报柔然退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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