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她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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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p>

姚佳控制自己, 不要姚秉坤说什么她都张嘴就顶。她让自己张嘴前先在心里数三个数, 把顶嘴的欲望数过去再说话。</p>

没想到这样一顿饭吃下来, 居然也相安无事风平浪静。</p>

比如姚秉坤问她：“最近工作得怎么样？”</p>

放在平时她也许会说：“嗐, 跟我姐肯定比不了。”</p>

然后她爹的暴脾气就会被她成功点燃。</p>

但这次, 她克制着自己，心里数过123后, 好好说话：“还行, 都上手了。”</p>

她看到姚秉坤脸色还好, 没有发怒的征兆。</p>

她觉得她有点找到有效谈话的节奏了。</p>

“坚持干满三个月赢了和您打的赌，没有问题。”姚佳又补了一句。</p>

马上该第二个月的月底绩效考核了, 她觉得自己这回的排名应该比上个月更好一些。</p>

“三个月之后呢？”姚秉坤压着声地问。</p>

姚佳怔了下。原来跟老爹打赌的时候，她是想干满三个月赢了老爹之后, 去做自己愿意做的事。她那时觉得她最愿意做的事就是画图或者设计。可是自打她进了坤羽的客服部，她居然一次画笔也没有拿起过。</p>

她现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设计。</p>

“还有一个月呢，到时候再说。”她有点随遇而安地想。</p>

但这一句却是在姚秉坤发怒的边缘上做了试探。</p>

姚秉坤一下就皱起了眉, 他周身空气像在旋转加压向着怒气做转换：“你就这么点志向吗？成天得过且过的？”</p>

放在以前, 听到姚秉坤这样训斥自己，姚佳一定就开顶了。</p>

——让您失望了不是, 谁叫我不是我姐呢。</p>

但这次她压制着自己。她想着孟星哲的话——父母天然比我们年纪大, 父母还能陪我们多少年？</p>

好, 她先退让，她不顶。</p>

她告诉自己，她是为了做有效沟通来的，她一定不顶。</p>

“我不是得过且过, 我只是还没想好赢了和您的打赌之后，我想干什么。”姚佳平心静气地说。</p>

甘羽有点意外地看向她，她意外这个一向叛逆的小女儿，这次居然没有变成小炮仗，也没有致力于去把她爸激发成大炮仗。他们家居然躲了一场爆.炸。</p>

她都在一旁准备好了要教育劝导小女儿的话：别总跟你爸这么说话，他毕竟是你的长辈，别一回来就和他吵架气他。</p>

但这回她居然没用上这些准备好的话。</p>

她心下高兴，伸着筷子给姚佳夹了一块肉放进碗里，转头就去对身旁姚秉坤说：“姚佳说得也对，你先让她干满三个月再说。着什么急？先吃饭、吃饭！”</p>

姚秉坤的火气就这么来得快消下去得也快。接下来三个人就真的和和气气地继续吃起了饭。</p>

姚佳觉得真是神奇，她收起叛逆不怼老姚，老姚好像也就没她认知里那么狂暴了。</p>

她觉得这一餐好像是她吃过的最和平和谐、最像一家三口氛围的一顿饭。</p>

吃完了饭，姚佳对姚秉坤说：“爸，我想跟您聊一下，比较正式的那种，行吗？”</p>

******</p>

姚佳很少到姚秉坤的书房来，这里是大家长的专属领域，平时谁也不允许轻易踏入。</p>

姚佳提出想要“正式地聊一下”的要求后，姚秉坤稍作沉吟就把她带到了书房。</p>

……姚佳想，这确实很正式。</p>

姚秉坤在他红木大书桌前的大皮椅里坐下，很有威严地问：“你有什么事要谈？”</p>

姚佳站在他桌子前，酝酿了一下，说：“今天早上……”</p>

“我看到你了。” 姚秉坤打断了她，“所以在公司大厦门口闹事的人，是你们部门的？”</p>

姚佳怔了下，随后点点头。</p>

“人力部张希润告诉我，已经对这个人做了解雇处理。”姚秉坤抬起眼，眼神炯炯，不怒而威，问着，“你来跟我替她求情的？”</p>

姚佳迎着老父亲极具威仪的眼神，觉得一阵压力悄然而至。她第一次和姚秉坤面对面谈公司的事，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姚秉坤身为掌舵者的威严。</p>

她迎着姚秉坤目光带来的压力，点点头。</p>

“你跟她关系很好吗？”姚秉坤问了句。</p>

姚佳说：“还行。但我今天来求情，与我和她关系好不好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因为隐瞒婚姻状况而解雇女性员工，这个做法有点过分了。”</p>

姚秉坤皱起眉。</p>

姚佳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气，然后一鼓作气说：“爸，我觉得公司制定的那条‘不招已婚女性员工’的制度是有问题的，这是明摆着的职场性别歧视！我自己就是女的，如果我出去找工作，被这么一条规定限制住，为了保住工作我只能一直不结婚，您觉得这样行吗？我一直光棍您和我妈就不着急？您带着身为我家长的同理心，不觉得限制了婚姻情况的公司制度很混蛋吗？”</p>

她说了个程度比较重的词，做好了姚秉坤会暴的准备。</p>

但姚秉坤居然克制住了，只是把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点而已，他居然没有拍桌也没有说住口，还示意她继续说下去。</p>

姚佳无声吸口气，继续说：“因为我自己就是女人，以后不管我选择做什么，我总归是会成为一名职场女性，我不想因为性别问题，在职场上被框定在不平等待遇的格子里。”</p>

停了下，她加重了语气：“而且，这样的制度本身就有问题！”她把孟星哲曾经说过的话讲给姚秉坤听，“它涉及到了性别歧视，如果有人去劳动行政部门举报我们，公司是会受到处罚的。如果坤羽因为这条规定解雇女性员工，这些人万一联合起来一起起诉公司，对公司的影响会非常恶劣，万一经过媒体闹大了，说不定公司产品都会被人抵制，而且形成的诉讼对坤羽上市也会有非常大的不良影响！”</p>

姚秉坤看着姚佳，沉着声说：“我当然知道这条规定带来的风险，但你知道如果没有这条规定，公司的隐形成本会有多大吗？公司不是要歧视女性员工，是婚孕女性员工有时实在拖了经营的后腿。”</p>

顿了顿，姚秉坤居然很有耐心地解释给姚佳听：“一个女性员工要请多少假你计算过吗？婚假，一胎孕检、一胎产假，二胎孕检、二胎产假；有了孩子之后被家里拖着，三天两头不断地大假、小假，今天孩子在幼儿园打架了要请假，明天孩子在幼儿园吃错东西了，又要请假。公司花着请一个人的成本，结果这个人做了不到半个人的事，很多工作由于她行成滞积，带慢整条工作流程后面各个工作节点的进程。那么你说，这种情况又该怎么避免？”</p>

姚秉坤看着姚佳，目光如炬：“不要只会提现象、提不满，要提，你就直接一并给我一个解决方案。”</p>

姚佳站在姚秉坤的瞪视下，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p>

这一刻她好像忘记了他们是父女，只记得他们是公司的上下级关系。</p>

“我其实是有个还不太成熟的解决方案的。”姚佳把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悄悄握成了拳头又松开，又握成拳，消解着一股莫名的紧张。那种不知道自己等下说得好不好、会得到鼓励还是贬斥的紧张。</p>

“说不成熟是因为目前我只有一个理论的想法，理论上我觉得它是可行的，至于实践起来什么样，这还得看您。”</p>

姚秉坤示意她说下去。</p>

姚佳说：“现在公司和女性员工的主要矛盾集中在女性员工的产假、哺乳假上。公司得在员工休假期间重新招人来顶她的工作，但新招人很麻烦不说，新员工对业务岗位、工作流程熟悉起来也总需要一个过程，这就很费事。</p>

“而就休假员工方面来讲，她们休产假也不是没有心理负担的，她们担心生完孩子自己的岗位就没了，就彻底被其他人顶了，等她再回到公司时只能做个边缘人，后面劳动合同到期了也就意味着她正式失业，因为公司绝大可能不会和一个边缘职员继续签约。”</p>

姚佳说到这，从随身包包里拿出手机，“这其实是一个对公司、对女性员工两败俱伤的情况。所以前阵子我就想，有没有什么有效的人力方案，能同时解决公司和员工两方面的窘况呢？然后我就找到了这个。”</p>

她把手机划开，点出一个文件，递给姚秉坤。</p>

姚秉坤接过手机去看。</p>

姚佳继续说。</p>

“这是一家综合性人力服务公司，他们可以有针对性地提供人员补缺服务。举个例子说就是，我们跟这家公司签订人力服务合同，把一部分业务岗位和重复性劳动的岗位委托给他们，之后假如坤羽在这些岗位上的女员工休了产假哺乳假，就由这家人力服务公司负责安排一个成熟的岗位人员及时补岗。这个人和我们坤羽没关系，他直接和人力公司签合同，坤羽付钱给人力公司，由人力公司给这些补岗的人发工资、对他们进行培训，派工。等我们的员工休完产假回到岗位，那些补岗的人就可以结束和坤羽的合作，再由人力服务公司安排他们继续去到其他需要他们的公司。”</p>

姚佳越说思路越顺，连姚秉坤从手机上抬起头专注地瞪眼看她，她也没觉得紧张。</p>

“这样就解决了公司一大部分因为员工休假、工作被耽误、重新招人还得需要重新熟悉工作的窘况，因为人力服务公司会对各类补岗人员提前做好相关培训；同时也解决了很多岗位上女性员工不敢结婚、结了婚不敢说、婚后不敢生孩子怕生完岗位直接被别人占了从而失业，或者就算不失业也会被边缘化的窘况。”</p>

她说完看着姚秉坤。</p>

姚秉坤沉吟了一下，再开口时，问的是：“后面还有什么要说的吗？”</p>

姚佳有点不明所以，也有点心里打鼓，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哪里不对不好让姚秉坤觉得不太满意，他不想听下去了。</p>

结果下一句姚秉坤皱着眉说：“后面如果还有要说的，去拖把椅子过来坐着说，别一直站着。不累吗？”</p>

这话，虽然姚秉坤是皱着眉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姚佳心里却有点开心。</p>

毕竟她爹注意到她站着会累了。</p>

她拖过一把椅子，坐在姚秉坤的红木大书桌前，说：“爸，我其实还有个想法，这个想法可能有点大胆。”</p>

姚秉坤把她的手机放在桌面上，推还给她。</p>

“说说看。”他简短有力。</p>

姚佳说：“您刚才不是说除了各种长假，女员工还总是被家里幼龄的孩子牵扯精力吗？隔三差五就要往幼儿园跑，因而请假多耽误好多工作，影响到工作流程链上的下一个节点的进度。那您看这样成不成？”</p>

姚佳酝酿着说：“能不能在坤羽大厦顶层办个职工幼儿园？我看过了，大厦顶层现在作为员工活动场所，其实有很大一片区域是空的，经过隔音处理完全可以利用起来办个幼儿园。这样有孩子的员工，不管男女，遇到孩子有特殊情况时，解决起来都很方便又迅捷，不会太耽误功夫。而且他们的孩子在这，他们工作起来也能既踏实又有归属感。”</p>

像陈洛汐，如果善善就在和她同一座大厦的职工幼儿园里，她心里一定很踏实，工作效率也会更高。</p>

姚佳说得有点兴奋，说完她看着姚秉坤。</p>

她的老父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p>

姚佳在姚秉坤沉默的思量中，渐渐变得有些忐忑和紧张。</p>

那种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的感觉在忐忑中渐渐弱下去，不知道自己说得到底好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了。</p>

过了一会儿，姚秉坤一抬眼，看向姚佳。</p>

姚佳在和老父亲对视的瞬间，居然有个错觉。她好像从老父亲脸上看到一抹极淡的……笑痕？</p>

“你说的人力服务公司，我明天会安排人过去探探情况谈一谈。至于职工幼儿园这个提议，挺好的，我会考虑。”</p>

顿了顿，姚秉坤看着姚佳说：“你这快两个月的班没有白上，你进步了。”</p>

姚佳愣了一下。她简直惊得忘记了开心。</p>

她居然从老父亲嘴里听到了肯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