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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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种时候多说无益，心中暗叹，也不好催黎簇什么。他没说话，我们全都保持沉默，张海客朝我递了个眼神，示意我继续往前走。</p>

我摇头，没有马上出发，而是站在原地静静等着黎簇恢复情绪。</p>

我曾经做过一些类似的梦。</p>

梦中我和所有人告别，但第一个握住我的手和我说再见的人，是我的父亲。没有一般人世意义上那种父母子辈的生命交替，很纯粹的，是我走在了他们所有人前面。</p>

梦里的我老娘不敢上前认领我的尸体，就连二叔也坐在屋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是我的父亲，突然站起来，走过去拉住我冰冷的手，叫了一句“儿啊”。</p>

年轻时我父亲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我们吴家这一脉的遗传，智商大抵都给了二叔，不正经传到了三叔身上，留给我父亲的，几乎只有那种时时刻刻跳脱的脑回路。但现在他年纪大了些，不像年轻那样的洒脱，偶尔会跟我老娘吵架闹脾气，性格里也生出些顽固执拗的东西来。</p>

人这种东西，你到了某个年龄段，回头看，看到的都是自动过滤掉杂质的美好记忆。在这方面我真的是个例外，事实上大多数时间，午夜梦回时我都在被无数种回忆鞭打。</p>

无论我的前半生有多么惊心动魄，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p>

如同当年我因为三叔所谓的为我好，一条路走到黑，我可以跟自己和解，但前提是别让我知道这老小子已经偷偷去找文锦重逢了，那样我真的一辈子也无法原谅他。当然，如今我的确也无法大言不惭地用同样的理由去搪塞黎簇。</p>

那个梦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是这种感觉啊。</p>

在我们沉默的时候，张海客已经把矮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最终得出一个重大结论：他是活的。</p>

我非常后悔选择摇人时摇来了张海客，他看着我，说道：“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p>

你麻痹，我问他下一句是不是就想说有些人死了但还活着，就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能别动不动文绉绉的么，一把年纪了，不合适。”</p>

张海客轻飘飘看我一眼，摇头：“物理学过么，我说一件事，你来理解一下。”</p>

没等我回答，张海客语速很快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在你这么多年下墓的经验来看，你相信物质本身存在着意识么？做我们这种工作的人，应该都有一个统一的认知，不语怪力乱神，张家所受的教育也是如此，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把身体训练到极致。”</p>

我心说离了个大谱，有一天居然沦落到让张海客在地下给我讲物理么，难怪他说自己接受过新潮思想，但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我脑子一片混乱，就打断他：“你直接说重点，其他问题我自己能理解。”</p>

张海客愣了一下，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道：“双缝干涉实验，听过么？”</p>

这时候，黎簇忽然参与进来我们的对话，缓缓道：“微观世界的粒子有多种叠加态，宏观世界的物体也具有多种叠加态，你的意思是，主观世界决定着客观世界的存在形式么。”</p>

我是想不到他俩能这样交流上的，黎簇形容的太复杂，我不知道他这些年什么时候去进修的物理，印象里还停留在他连三角函数都解不出来的时候。但想来，应该都是为了他父亲。他不是没想到，应该说，所有能想到的可能他都深入做过功课。</p>

但还是我来解释吧。</p>

物理不是我的专项，我对于这些过度学术的东西一直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简单来说，双缝干涉，你可以想象成在墓里，眼前同时出现了两条墓道，这时候你身后追着一个千年粽子。</p>

但人要死的时候是来不及多想的，于是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就被粽子一巴掌拍进了墓道里，你穿过墓道的缝隙，被直接打到嵌进墙里，但当你艰难地从墙上把自己扣下来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墙上不只有一道你的人体勾勒图，而是两道。</p>

只有一个你，另外那些痕迹是从哪来的？看起来就像你同时被拍进了两条墓道，最终在墙面上留下了两道影子。</p>

这是双缝干涉的第一种情况。</p>

那么问题来到了，紧急关头面对两条未知的墓道，走任何一条里面都可能有致命机关，当时你看到背后宛如庞然大物的粽子，你突然产生了自己的意识，你告诉自己，为了避免最危险的情况，我必须选一条路。</p>

于是双缝干涉的第二种结果出现了，也就是当背后的粽子开始观察我的动作，在对于我究竟会进哪条墓道时产生了好奇，停下来的时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