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前传番外——寡情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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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度。”乐姬望着那张噩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清泪滑落。她的身影腾空而起，抱琴在空中盘坐，声音骤然凄厉：“受死！”</p>

乐姬双手猛地拨弦，凌厉的琴音一波一波朝萧度涌去，音波所到之处，翠竹被拦腰截断，甚至连仙炉底下燃烧的灵火都被震灭。</p>

“不好，这女鬼凶狠！”萧度没想到门派的秘火竟被灭得如此轻易，面色剧变，扬声道，“各位道友，今日我等必将这女鬼灭杀在此，望各位助萧某一臂之力！”</p>

话音落下，与离火宗交好的修士们纷纷拔剑，祭出各色法宝就要朝乐姬攻去。</p>

“吱呀”一声响，青楼陈旧的大门打开，数十道黑色的锁链激射而出，准确迅猛地钉住了即将出手的修士。那锁链并非实体，透体而过后阴寒之意瞬间冻结了全身灵脉，让那些修士苦不堪言。</p>

“她有帮手！”</p>

一个身着桃红留仙裙，臂拢幻纱披帛的身影缓步走出，星光照出她清丽如芙蓉却了无生机的青白面庞。</p>

“卧槽。”</p>

洛川听见身旁的龙君说了个陌生的词汇。</p>

“各位道友，我家淙娘为了今日这一曲可是费劲心力，还请各位赏脸听完再做分辨，可好？”桃色裙装的侍女声音带笑，说着商量的话语，背后蜿蜒弥漫的黑雾锁链倒是一点都不友好。</p>

司虞皱了皱眉，莫名觉得她对乐姬的称呼很是刺耳。</p>

“邪魔歪道！”萧度见有意相助的修士被困，怒声喝道，“鬼琴楼作乱伤人无数，今日我必替天行道除了尔等！灵炎！起！”</p>

他打出法诀，指尖燃起暗红的火焰，直冲乐姬和侍女而去。</p>

回应他的是丛丛错错的琴音，繁杂的音律将风都撕裂，撞上了游蛇般袭来的灵炎，发出尖锐的爆鸣。</p>

萧度被那音波创得呕出一口鲜血，神情狠绝道：“不过一抹幽魂也敢在此造次！老夫当初能——”</p>

他骤然色变，迅速截住自身几处穴位，硬生生封了言语。</p>

这琴声在迷惑他说出心底的秘密！</p>

淙娘娇叱一声：“哼，怎么不说了？是知道你所为之事不可对人言？”她双手疾奏，魂体甚至被琴弦所伤也没有停下，“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几时！”</p>

琴声越发凌厉，波及之处，不少底力不足的修士都被震得头晕目眩。</p>

萧度咬紧牙根，挥手掀开仙炉顶盖，灿金色的符水喷涌而出，劈头盖脸地往乐姬所在处浇去，磅礴霸道的佛意隔着好一段距离便灼烧了乐姬的身体。</p>

淙娘面色一变，也不托大直接摇人：“芙芙助我！”</p>

司虞手里地茶盏被捏碎了。</p>

侍女一抬手，一团黑雾挡在乐姬身前替她承受了符水的洗礼。</p>

“嘶……这么疼！”她手指缩了一下，“姓萧的你奔着灭口去的吧！”</p>

萧度心下一凉，那仙炉中的仙水向来是遇鬼杀鬼遇魂灭魂，这侍女的魂体被淋了个透心凉却只是喊疼？他感觉不妙，原本以为除了乐姬就能万事大吉，现在怎么感觉这侍女才是个大麻烦？！</p>

侍女还在底下骂骂咧咧：“你个老牛鼻子净使些阴湿手段，今天我非把你脸皮扯下来踩两脚解气！”</p>

她手指头顶的虚假天幕，一颗星体呼应着她的动作亮起，然后轰然坠落，砸进地面震起尘埃。第一颗、第二颗……最终，一条完整的星轨嵌入了地面，形成了一道光河。</p>

光河辉光大盛，在场众人只觉得心神一荡，来不及抵抗，意识便被吸了进去。</p>

那是一段第一视角的记忆，被牵扯进去的修士们可以感觉到自己不是唯一的观众，他们似乎进入了一种集体的意念，一同见证被埋藏的过往。</p>

他们看着记忆的主人苦恼着收徒无门，借酒消愁，然后被测灵石指引着来到尚未破败的青楼门口，看着他趁着夜色将青楼中的淙娘打晕掳走，看着他一边与美貌侍妾把酒言欢一边听着院落中淙娘凄惨的求饶，看着他将淙娘的生魂破颅挖出，用暗红色的灵炎细细焚烧，最终取出那珍贵的异灵根种进纨绔血脉中……</p>

最后，他在富户家里最豪华的客房中醒来，莺莺燕燕的婢女们替他洗漱更衣，磨得发亮的铜镜里倒映出萧度那比现在年轻不少的脸。</p>

“不——不是的！”众人的意念里传来萧度的嘶吼，“不准看！这些都是假的！假的！”</p>

激荡的琴声击碎了记忆的幻境，众人回神，只见半空中的淙娘已是血泪满面。</p>

她近乎疯狂地拨奏琴弦，音律一波接一波撕扯着萧度的肉身。</p>

这位离火宗的掌门已是浑身浴血，不可见光的秘密已然暴露，他怪笑出声：“事已至此，只能请各位都留在此地了……萧某必将炼化了这鬼琴楼，为诸位报仇！”</p>

他打出法诀，众人只觉得脚下红光大盛，地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范围极大，将被鬼琴楼影响的地界都涵盖进去，暗红的火焰沿着法阵纹路冲天而起，瞬间便吞噬了数人。</p>

这才是萧度的杀招！</p>

司虞第一时间便将洛川和灵鹤往身后一推，两人面露惊异地跌进悄然出现的空间裂口，骤然消失。</p>

留下了能报信的活口，司虞没再保留，挥手在周身召出水墙隔绝了火焰。众修士会意，纷纷聚集到他身边各自使出手段抵御灵炎的攻击。</p>

这处安全之地自是被萧度和淙娘二人注意到。</p>

萧度冷笑一声，面露贪婪：“没想到龙君也在此处……正好，你那龙身老夫就收下了！”</p>

侍女则豪气干云地拱了拱手：“多谢道友相助，此次多有牵连，还望包涵！”</p>

司虞：……？</p>

随着琴弦发出的一声悲颤，淙娘手中的古琴终于承受不住爆裂开来。琴身破碎，琴中红色的凶灵尖啸着窜出，紧接着被淙娘化为利爪的双手透体而过，硬生生撕成两半。</p>

淙娘两口吞下凶灵，顿时维持不住人形，周身凶意大涨，发出一声咆哮。</p>

“芙……芙……！”喊出这个名字用尽了她仅剩的理智。</p>

嵌入地面的星轨在侍女的牵引下腾空，撞进了淙娘变得巨大而混乱的魂体。</p>

“淙娘，”陆芙站在地面仰望着她，声音有一丝惋惜，“祝君……如愿以偿。”</p>

仅剩下攻击本能地冤魂感受到了外来之物，瞬间变得凶暴疯狂，撕咬着自己的猎物。</p>

星轨迅速黯淡，偶有不甘似的挣扎闪烁，最终都被冤魂扑灭。</p>

萧度看着被火焰吞没的鬼琴楼和被司虞那逼得步步退缩的水墙面露得意之色。</p>

只要今晚的目击者都死了，他的秘密就能守住，至于那些死掉的修士，那都是鬼琴楼干的，与他名门正派离火宗掌门何干？</p>

忽然，他感到一股巨大的恐惧袭来，抬眼便看到空中已经失了人形的乐姬咬碎了最后一颗落地的星星。</p>

世界在一瞬间离他而去。</p>

司虞立刻发现了外界的变化，那原本凶狠的灵火骤然消散，地面的阵法也在几个呼吸间暗淡下去。这是法力不支了……？</p>

撤了水墙，司虞的视线望向倒地的萧度。</p>

生机断绝，连一丝魂都没剩下。</p>

半空中，彻底毁掉了星轨的冤魂发出凄厉的惨叫。</p>

行逆天之事必将遭到反噬，如今萧度已死，淙娘亦将付出代价。天道降下的规则之力突破了陆芙遮蔽天空的黑雾，道道雷光插进淙娘的魂体，粉碎她的怨念和因果。</p>

陆芙收了黑雾，在月光下看着失去怨力的鬼琴楼变得腐朽，轰然倒塌，与淙娘一道飘散在天地之间。</p>

雷云了却因果退去，夜空再度晴朗。</p>

晚风拂过陆芙的鬓发，在她面颊落下一个淡淡的香印。</p>

那是淙娘曾经最喜欢的香粉的味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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