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死而不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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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芙这段时间还是住在青阳观，图个清静，不过现在大家都知道能跟天道叫板的陆芙大神了，每天都会有游客跑来找她合影。</p>

眼见自己的清静没了，陆芙干脆反其道而行之，音乐会之后，她留下陆阿婆和赵大爷的家人，请汪家的人做向导，把京城周边的景点都游了一遍。路上有认出她的，陆芙都来者不拒，合影签名什么都行。</p>

结果京城最近的一日游项目变得极其火爆，当地的旅游局还写了封感谢信。</p>

陆芙本来是想着增进一下两家人感情，顺便让汪家做个背书，避免在她离开这个世界后陆阿婆被人怠慢。结果证明她想多了，赵大爷和他子女的家人都是良善之辈，赵大爷的妻子八年前已病故，这些年他的两个孩子也多次劝说老父亲找个搭伙过日子的老伴，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p>

陆阿婆今后的生活没了后顾之忧，麻烦却找上了陆芙。</p>

她倒是没写有想过，自己还会再见到贺家人。</p>

贺潭川连续在青阳观堵了陆芙三天，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p>

望着那张与孟唯芳年轻时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贺潭川一时语塞。他看着陆芙将鲜嫩的芽菜夹到身旁老太太碗里，耐心地哄着对方多吃半碗粥。此时的陆芙完全像个平常人家里的姑娘，贺潭川很难将她跟那个搅得世界天翻地覆的大人物联系起来。</p>

他心里有些不忿，此时贺家已经一只脚跨出了悬崖，她却还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哄人吃饭！</p>

那老太婆还是王梅的妈吧？！</p>

“阿芙，你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心绪起伏，贺潭川一开口就带着火气。</p>

陆阿婆愣了一下，她还以为这是观里的游客呢，没想到是冲阿芙来的。见贺潭川来势汹汹，她有些紧张，抓着陆芙的手不放。</p>

陆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抬眼瞥了贺潭川一下。</p>

“贺先生有什么事？”</p>

“贺……”陆阿婆愣了愣，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她想到了王梅，有些局促。</p>

贺潭川被陆芙疏离的态度噎了一下，顿时有些气急败坏。</p>

“你母亲被警方带走了！”他开门见山，希望陆芙能意识到严重性，“王梅那贱人翻了供，把唯芳当年——当年……”</p>

“当年她遗弃自己亲生女儿的事。”陆芙贴心地替他补充，“怎么，这事实很烫嘴吗？”</p>

这事她早就从命盘里得知了。</p>

王梅和吴有全当初愿意替孟唯芳背锅，是用贺语柠的千金之位做交换的。现在贺语柠自杀了，王梅觉得往后没了盼头，又怎么可能继续替孟唯芳瞒着呢？</p>

让犯错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陆芙觉得这件事上王梅做得并没有什么不妥，所以不曾放在心上。</p>

“你知道了还坐得住？！”贺潭川声音扬了起来，“那可是你妈，你倒是想想办法啊！”</p>

陆芙将手里的筷子拍在了石桌上。</p>

“贺先生说话可真有意思，”她托着下巴，语速慢悠悠的，“王梅又没有冤枉她，弃暗投明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好事啊。”</p>

贺潭川面部肌肉都在抽搐：“你疯了吗？！你要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去坐牢！？陆芙你别搞错了，我们才是你的家人！你宁愿在这里哄着这老太婆也不肯把你妈捞出来，这事传出去了所有人都会指责你不孝！”</p>

“你胡说！”陆阿婆忍无可忍，拍案而起，“阿芙是世界上最孝顺的孩子！”</p>

“关你屁事！”贺潭川早就对陆阿婆的存在不满，此时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这老狗——”</p>

他话音刚出口，一根筷子便迎着门面投来，击碎了他的门牙。</p>

贺潭川发出含糊的惨叫，断裂的牙根带起血腥味，熏得他头晕目眩。</p>

陆芙的手缓缓放下，声音冷得像冰：“不会说话可以闭嘴。”</p>

贺潭川捂着嘴，血从他的指缝间流下。他又惊又怒，想要开口反驳，舌尖却被断裂的牙根划得生疼。</p>

陆芙垂着眼睥他，像是在看放错了分类的垃圾。</p>

“家人？别忘自己脸上贴金了。”她用纸巾轻轻擦着陆阿婆眼中的泪水，“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的家人都只有陆阿婆。”</p>

“你——”</p>

贺潭川气得胸口起伏，他忍着剧痛开口：“血浓于水，这不是你否认就能改变的！你永远都是我贺家的人，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p>

陆阿婆被他的胡搅蛮缠惊呆了，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想到自己与王梅的关系，再多的心疼都没有了立场。</p>

陆芙见她难过，也懒得跟贺潭川掰扯了，扶着老太太起身就走。</p>

贺潭川哪里能放她就这样离开，立刻跟上，伸手就要去拽她。他刚抬手，就觉得头顶一暗，一抬眼便看见黑雾凝聚而成的利爪一把薅起他的衣领，轻松地提起，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扔出了山门。</p>

贺潭川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p>

耳边传来游客的窃窃私语，不少探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近来人们与陆芙接触得多了，谁不知道陆大师平易近人的性子，能让她这么不给脸，这人是有多讨厌啊！</p>

也有第一次来的游客，不知道情况，见贺潭川摔得很惨，好心地去扶他：“先生，你不要紧吧？”</p>

贺潭川黑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得别的，扯开嗓门骂道：“陆芙！你这样对自己的亲生父母，迟早会遭天谴！”</p>

原本扶他的人立刻撒了手，一脸嫌弃地后退了几步。亲生父母，那不就是贺家那堆为了假千金和蔺家的联姻，放任蔺家大少爷多次往亲女儿头上泼脏水的人嘛！</p>

对待亲生骨肉弃之如敝履，现在又眼巴巴地拿着血缘说道，哪有这么好的事情？</p>

果然人不能多管闲事，谁知道帮的到底是个什么货色！</p>

游客连着“呸”了几声，脚步不停地往观里走，干脆利落地掏钱买香上供，想要把身上晦气除了。</p>

回应贺潭川的是陆芙清亮的笑声：“哈哈哈哈哈那你让天道拿雷劈了我吧。”</p>

贺潭川：……</p>

人群中也爆发出哄笑。这天道的分神都被人们合力诛灭过，还扯什么拿雷劈陆芙，简直贻笑大方。</p>

陆芙自内院中走出，穿过注目于她的人群，站在道观的门口与贺潭川相望。</p>

“贺先生，这是最后一次，我与你讨论‘家人’之事。”陆芙开口，声音平静却又仿佛有着千钧之重，一字一句刻进贺潭川耳中，“孟唯芳遗弃骨肉，不管是按照你口中的天理还是这社会中的律法，都理应受到惩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