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敢与神决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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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襄知道自己在做梦。</p>

亡故多年的丈夫在一个秋日的下午归来，他风尘仆仆，面上带着疲惫，眼中的温和的笑意却不曾褪去。他迈进家门，放下已经陈旧的行李，朝莫襄和儿子张开双臂。</p>

莫襄忍着眼角的酸涩拥抱了他，早已长得比父亲还高的少年则笑着将他们都抱住。那是一个没有温度的怀抱，莫襄紧紧攀住丈夫并不算宽阔的后背，她闻到了咸咸的味道。</p>

属于海的味道。</p>

莫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酒店的床上。梦中的场景在快速淡去，脑海中取而代之的是昏迷前看到的画面。</p>

莫襄心下一紧，猛地坐起身，却感到一阵晕眩，身体朝一旁栽去。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莫襄抬头，对上了陆芙的眼睛。</p>

“陆大师，我、他——”莫襄下意识地发出单个的音节，脑中纷杂的念头让她组织不出完整的话语。</p>

陆芙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捧起放在小桌子上的泡面。盖子一揭开，面香和调料包配出的鸡汤香气立刻钻进了莫襄的鼻子，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意识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p>

“先吃点吧，你晕了两天了 。”陆芙将面端给她，顺便倒了杯水，“我让汪小姐给你订了明天的机票，今晚好好休息，然后回到正常的生活去吧。”</p>

莫襄狼吞虎咽的塞着泡面，似乎对陆芙的话恍若未闻，只是落在面汤里的泪水暴露了真相。</p>

陆芙也不在意她的沉默，自顾自说着：“你也看到了，它那副样子，在这世间多留一刻都是折磨。我曾经阻止它被直接抹杀，但看到它的处境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可它说……呃。”</p>

她飞快地止住话头，但莫襄已经听到了，双眼死死地锁在对方身上：“……阿凉说话了吗？他的意识还在是吗？！”</p>

陆芙叹了口气，不再隐瞒：“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执念已散，又被瘴气缠身，也确确实实因为杀孽堕为厉鬼，可它……他的确还保留了作为傅凉的意识。他求我给他一个终结，不是像删除文字那样将他的存在抹消，而是为他的杀孽和冤屈画一个句点。”</p>

莫襄有些不甘：“……没有别的了吗？”她呢？他们的儿子呢？傅凉什么都没说吗？</p>

“还有就是，他希望我能让你们母子忘记他。”</p>

莫襄大惊：“不行！”</p>

“我想也是，”陆芙摊手，“所以我当场拒绝了，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你。缅怀是活人的权利嘛。”</p>

莫襄抹了抹眼泪，低声道：“谢谢您。”</p>

十多年来，她一直为不能与丈夫诀别而遗憾，但如今，尽管地下室里那个鬼魂形容可怖，她依然确定那就是傅凉，他们认出了彼此。</p>

梦中的事情莫襄没有说出来，她知道那是丈夫的鬼魂在与自己告别，可惜……</p>

“可惜这次你儿子没有一起来。”陆芙的声音忽然响起，说出了莫襄刚升起的遗憾。</p>

莫襄吓了一跳，紧接着意识到陆芙对梦境的事并非不知情。她有些瑟缩，手里捏着的一次性叉子微微弯折。</p>

“别那么意外嘛，傅凉能进入你的梦境还不伤到你，我肯定是在旁边兜底的啊……不过我可没看内容，我很尊重隐私的。”陆芙说着站起身，“好了，今晚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就是新的开始了。”</p>

莫襄连忙叫住她：“等等陆大师，您……这，我还没给您报酬？”</p>

“那个不急，”陆芙想了想，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先加个好友吧，傅凉的事情还没完，将他变成这副模样的存在对你来说太过危险，在我联系你之前，不要擅自接触玄学方面的人或者事物，带着你和你儿子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后面恐怕还需要你的帮助，才能让一切尘埃落定。”</p>

莫襄呼吸急促，眼神很坚定：“我一定按您说的做，需要我配合什么，您开口就是，但是真的不需要我先支付……”</p>

“钱永远是最小的代价，”陆芙打断她，“这件事情，钱解决不了，要的是你的决心。”</p>

“……决心？”</p>

陆芙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与神决裂的决心。”</p>

第二天上午，汪家的车来接莫襄去机场，汪甜恬专门去送了她。陆芙早上起不来，等她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汪甜恬照例让酒店做了几道菜送过来，饭菜的香气让陆芙刷牙的动作都快了几分。</p>

“好丰盛哦，”陆芙绑好头发做到桌边，看到汪甜恬正在分菜，心情颇好的样子，不禁笑道，“这么有干劲，是谈了新的生意？”</p>

汪甜恬回她一个灿烂的笑脸：“你都知道啦？”</p>

“呃，我就那么一说，我平时也不会没事就看别人的剧本啊……”陆芙有些意外，“真谈了啊？跟莫襄？”</p>

“哼哼~”汪甜恬用下巴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平板电脑，“我根据傅凉留下的曲谱新设计了一套八音盒摆件，这不问莫襄拿商用授权嘛。”</p>

“喔——我说你最近一直在鼓捣些啥呢……我看看，”陆芙打开平板，视线锁定在桌面的一个文件夹，“是这个吧，《魂归来兮》。”</p>

具体的企划书她没点开，只是打开了几张画稿。这是一个景观球八音盒的系列，每个不同风景的海港中，都有一条白帆小船正朝着港口的方向驶入，船底的起伏波浪正是八音盒的音条，通过景观底部的音筒转动缓缓流过小船底部的簧片，完成旋律的播放。</p>

“原来如此，‘魂归来兮’……”陆芙理解了汪甜恬的设计理念，“一首为归家而写的曲子，即便他已客死他乡，这小船也会载着他的灵魂回到心灵的港口。”</p>

汪甜恬眼中闪过喜悦：“我就知道你能明白。我计划是每一个八音盒都随机收录乐章里的一段旋律，总共二十四段，刚好能凑成完整的乐章主旋律，然后以盲盒的形式发售。”</p>

陆芙愣了一下：“所以……要凑齐一整部主旋律至少需要买二十四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