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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就到了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宫内有佳宴美酒,笙歌乐舞,可民间的龙舟竞赛更是热闹。午后明媚的阳光之下,两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自朱雀门缓缓而出。
宋清盈掀开细竹垂帘往外看,只见大街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百姓互道端午安康,又呼朋引伴去金明河看龙舟赛。
“还是宫外热闹。”她感慨着。
“这算不得什么,待会儿到了金明河畔,你方知何为热闹。”
霍致峥瞥过她掀起竹帘的那只手,欺霜赛雪般白润剔透,虽然只小半张侧脸露在外头,依旧能惹得游人频频往这边瞧。
“别看了,等会下车了再看。”他抬手将帘子放下,拉回她的肩膀,让她在身旁坐好。
宋清盈自顾自倒了杯茶水,浅呷一口,有些担忧的问,“话说回来,陛下,咱们端午就这样跑出宫,太后那边一个人应付的过来吗?”
霍致峥接过她的杯盏,饮下剩下半杯茶,慢声道,“今日进宫的都是官眷,母后能应付的。至于那些大臣,朕让他们安心在家休沐,不必来宫里请安,朕也可偷得浮生半日闲。”
“在家歇着可比入宫舒坦,那些朝臣心里八成在偷着乐。”宋清盈心说,放假期间还要跑公司打卡搞团建,相当于放了个寂寞,还不如不放呢。
闲话间,马车外逐渐传来震天响的喧闹,有锣鼓声,有欢呼声,还有整齐有力的号子声。
“是到了吧!”
宋清盈再次掀帘往外看,只见河岸上人头攒动,宽阔的河道里有几十艘插着旗帜点缀着鲜花的长形龙舟,此刻桨手们摩拳擦掌,在激昂奋进的鼓声中活动着筋骨。
她兴致勃勃张望着,一扭头见后头那辆马车也掀开了帘子,福宝和霍蓉儿探出一大一小俩脑袋,眉眼间满是嬉戏的欢喜。
赶车的小太监寻了地方将马车停好,宋清盈麻溜的戴上帷帽,高兴的往外冲。
“这也太多人了!”霍蓉儿皱着眉头,虽是抱怨的语气,可出来游玩的兴头丝毫未减。
“我就喜欢人多,人多热闹!那边还有卖花的,卖小吃的,叔父,小婶婶,姑姑,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福宝今日异常兴奋,出宫过端午也是他提的建议。
宋清盈在宫里宅了大半年,也想出来溜达溜达,便将这个建议给霍致峥说了,当然,她的说辞是“福宝想出去玩”。
当时霍致峥看着她故作真诚的大眼睛,没拆穿她那点小心思,只顺着她的话道,“嗯,那朕带福宝出去一趟。”
宋清盈满头问号,旋即露出个受伤的表情,“我再也不是你的宝贝甜蜜饯儿了,你出去玩都不带我,呜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
霍致峥就忍不住笑了,不再逗她,转身就吩咐福禄总管安排出宫事宜。
且说回金明池旁,霍蓉儿和福宝像是两只脱笼的野猴,宋清盈正要跟着他们一起跑,手腕就被身后的男人拽住。
“人多,别乱跑。”霍致峥肃声道,“仔细又被拐走了。”
“可他们……”宋清盈指向福宝和霍蓉儿。
霍致峥朝那边提高语调,“你们慢些。”
像是被施了紧箍咒般,两只猴儿扭过头,一见到霍致峥严肃的模样,吐了吐舌头,悻悻的慢下脚步。
宋清盈:……这就是长辈的威严嘛。
龙舟赛还未开始,河畔两边的路上摆着各种小摊,宋清盈他们边走边逛,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一条街走下来,手上或是拿着吃的,或是拿着玩的。
“那边有卖乌梅饮的!小嫂子,我们去买吧!”
“好啊。”宋清盈握着手中的糖葫芦,与霍蓉儿一起往那个挂着小旗的摊位走去。
“摊主,来三碗……呃,二哥,你喝吗?你不喝的话,那就来三碗。”
“好嘞。”店家应道,打开裹得严严实实的木桶,舀出一大勺香甜的乌梅饮来。乌梅饮是用乌梅、陈皮、山楂和甘草一起加水熬煮,兑上砂糖,在这天气转热的初夏,一碗用冰湃过的乌梅饮下肚,真是浑身舒爽。
这边霍蓉儿接过一碗转身递给宋清盈,就见隔壁摊子的摊主满脸惊喜的朝她走来,“是你们!”
看着身前粗布荆钗的中年妇人,霍蓉儿和宋清盈都有些迷茫。
隔着帷帽垂下的轻纱,中年妇人瞧不见她们的表情,自顾自的说,“方才听见姑娘的声音耳熟,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现下见到这位郎君,没想到真有这么巧,竟在此处碰见了几位恩公。”
“这位娘子客气了。”霍致峥记性好,很快认出眼前之人就是去年福宝生辰时,被丈夫当街殴打的那位妇人。
宋清盈和霍蓉儿后知后觉认出这妇人来,又惊又喜,“是你啊,真是太巧了,你变化这般大,我们险些都没认出来。”
这是句大实话,眼前的妇人面色红润,脸颊丰盈,与去年那面黄肌瘦,满脸苦相的模样大相径庭。
那妇人羞赧的笑了笑,“多亏了几位恩公出手相助,我与那姓李的和离之后,自己做些小生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说着,她对那卖乌梅饮的摊主打了声招呼,“张兄弟,这几位是我的恩人,他们的饮子算在我的账上。”
那卖饮子的摊主与这妇人是乡亲,也听说过这妇人先前的遭遇,笑呵呵道,“大姐何必客气,三碗饮子就当我请几位善人解暑了。”
妇人笑着说了句“多谢”,转身去她摊子前抱了一大堆东西,捧到宋清盈他们面前。
“上回几位恩人来去匆忙,我来不及与你们道谢,今日有缘在佳节里碰上,这是我自个儿做的绢花和绣帕,你们喜欢的话,就收下吧,权当我一点心意。”
霍蓉儿忙道,“不用不用,上次就是举手之劳而已,大姐你别客气。”
那妇人却是执意,彼此推让了一阵,最后还是霍致峥道,“挑一样吧,就当全了这位娘子的心意。”
霍蓉儿见那妇人盛情难却,便从里头挑了一朵水红色绢花,“那我拿这个。”
“这朵颜色好,正好与姑娘今日的衣裙相衬。”那妇人咧嘴笑,又将手捧到霍致峥跟前,笑眯眯道,“这位郎君,你给你家娘子也挑一朵吧。”
霍致峥看了眼身侧轻纱轻笼的宋清盈,视线转向那妇人粗糙双手间捧的一堆首饰,最后从里面挑出一朵鹅黄色绢花。
“郎君好眼光,这朵鹅黄色的叫如意绵长,是我摊子上卖的最好的一朵,很是显肤白,你家娘子戴上一定好看。”那妇人夸道。
霍致峥捻着那朵绢花,垂眸看向宋清盈,“替你簪上?”
那绢花虽比不上尚宫局的精细,但色彩妍丽,自有一番灵动可爱。
见霍蓉儿已经戴上了,宋清盈应了一声“好”,侧过身子,“簪在右边发髻吧?”
霍致峥稍稍掀起她半边轻纱,露出右边姣美的容颜,将那朵绢花别在了那乌鸦鸦的鬓边,果真如那妇人所说,这鹅黄色很显肤白,这般戴在鬓边,衬得宋清盈侧颜如白玉般莹润。
见男人迟迟没有把轻纱放下,宋清盈扭脸问他,“不好看?”
霍致峥喉结微动,“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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