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拼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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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州自卿言长公主殿下驾临，便热火朝天，各种与打造兵器相关之人事物全部活跃起来，而太过活跃的后果便是铁矿石奇缺。</p>

随州周围只有一座不大的旧矿山，自卿言的曾祖父崇立帝始便在此开采，时至今日，能获得的铁矿石已十分有限，现如今兵器铸造在即，需要大量铁矿石，而离随州这个兵器铸造重镇最近的便是这座峪山铁矿了，所以，卿言此次才会以护送蓝臻入境为由，实则去峪山搬铁。</p>

随行护卫卿言的军队一大半是由矿工假扮的，浩浩荡荡的队伍绵延数里，不用细数也知人数之众。</p>

卿言坐在马车里，正咬着手指头思虑一些事情，对面的云轩昏昏欲睡，没有出声，显然还未从昨日的醉酒里缓过劲儿来。</p>

卿言这才意识到，这壶酒该是调得多烈啊！</p>

昨日，卿言以大齐储君名义修国书于海图，质问他为何送来的工匠不会淬刃之术，且遏令他解释清楚。如此强势之下，海图想必应接不暇，对她的意图还不明，也不敢与她硬顶，这国书一来一回，迂曲斗嘴，至少也需半月左右才会翻脸，已足够时间来备战了。</p>

秋戎一直都是父皇的一块心病，若对秋戎用兵，最大的威胁其实不是来自秋戎，而是强大的隔壁邻居——南夏。</p>

大齐、南夏、秋戎三国相邻，三国边境亦无天险，其中两国交战，另一国的边境守军若是趁机长驱直入，便可坐收渔翁之利。所以，十年以来，大齐在未有绝对把握之前都不敢对秋戎用兵。眼下，秋戎连年雪灾，国力仅剩极盛时期的一半，而大齐经隆庆帝励精图治和之前先帝的不朽功绩，国力已不可同日而语，精兵强将，无论是对秋戎还是对南夏，都有一战之力。</p>

“云轩，我记得如今大齐与南夏边境的守将是钟家人。”卿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p>

“是，钟家五爷的小公子，辅国大将军钟呈毓。”云轩答话的声音很小。</p>

既是钟家人，自然靠不住。</p>

与秋戎开战，有蓝臻明面上节制司徒焕，却无法阻止他暗里行动，司徒家有一支三千人的奇兵只受司徒焕之命，若是他私下派兵扰边，这个钟呈毓又会抵抗几分？</p>

何况，之前只是与蓝臻有所协议，他除了不主动添乱，最多就是对南夏皇帝的命令阳奉阴违，佯战亦不可避免，可钟呈毓不是自己人，若是蓝臻佯攻他佯败，蓝臻为不让南夏皇帝疑心，便再也没有理由遵守协议，只能大举进攻了。之后，钟呈毓完全有理由要求援兵。围魏救赵这一步棋，卿言能想到，南夏皇帝只会比她想的更多更精明，到时，便不得不将宁远一部调回驱逐南夏军队，至此，对秋戎一战就是无功而返了。</p>

卿言摇着脑袋，实在想不出对策。</p>

卿言不出声，云轩微微睁眼看她，见她双目愁锁，眉头紧蹙，低低笑了一声，挪到她身边靠上她的肩头。</p>

“别担心，我自有办法。”</p>

卿言眼睛一亮：“什么办法？”</p>

“山人自有妙计，你就别问了。”云轩笑了笑闭上眼。</p>

又卖关子。</p>

“云轩，醒酒汤喝了吗？”</p>

“今日临行前才喝下。”</p>

“你……昏睡了一整夜？”卿言惊讶，怯怯的问：“云轩……你的酒量是不是很浅。”</p>

“自然不能跟言儿相比。”云轩的声音有笑意。</p>

“对不起，我不应该给你调那么烈的酒。”卿言呐呐的说。</p>

“酒，是你调的？”云轩讶异的看着身边的姑娘，不想她还有这份手艺。</p>

“嗯，下次给你调点温和的。”</p>

“好。”</p>

从随州至峪山，早年因着需要运输铁矿石，便是开山搭桥修了官道，所以一路畅通亦不颠簸，倒是减少了许多乘坐马车的不适。</p>

卿言为了掩人耳目，不让海图知晓她搬铁的意图，队伍行进得极慢，而乔妆改扮的矿工们刚出了随州城便脱去戎装，以便装轻骑分成数个小队奔赴峪山。</p>

这些矿工全都是精挑细选的冶炼师，所以，之后运往随州工造署的便已是冶炼好的宿铁。这种用高效的灌钢法冶炼出的兵器原料与现代意义上的钢相同，因此，用熔化的生铁浇灌到熟铁上而得到的宿铁，硬度极高，是最理想的兵器原料。</p>

再加上秋戎的淬刃之术，想必海图也会对大齐新装备的单兵战力惊愕失色。</p>

出了随州，往前四十里便是随州下辖的随县，随县是随州卫县，土地富庶百姓安乐，卿言打算今晚就歇在这里。所以，对于队伍行进速度，卿言并不着急。当然，走的越慢，驿馆的驿差才能在最快时间找到她。</p>

她在等消息，父皇的消息，海图的消息。</p>

到随县已是申时了，随县一行官员已早早接到命令候在城外，卿言下了马车，便入了县府为她准备的府院，又命坠儿再煎了一碗醒酒汤给云轩服下。</p>

“你且休息片刻，我与昭王商议些事项。”卿言知会云轩一声，便去找蓝臻。</p>

下塌的府院是随州一户大家留下的一座五进五出的老宅，在随县这样一个小地方，算是豪宅了。</p>

这是座五进式穿堂院，内有六个大院，十四个小院，主院为硬山顶瓦房，正堂匾额上书：四时通达。通者，左右逢源；达者，驷马高门。据说这户人家的家主曾是显赫一时的巨商大贾，可家族延续至第五代，便因一种罕见的疾病而家道中落，不得不变卖祖宅。</p>

主院自然被县府安排给了卿言夫妻，而蓝臻是邻国显要，自然也不能怠慢，便备下侧主院给他。</p>

老宅院落之间有牌楼、过厅相连，厢耳、廊庑、院门、围墙等周绕联络而成一院。卿言穿堂而过，几步便到了侧主院。</p>

“公主只记得你那醉酒的驸马，对我不闻不问一整日，厚此薄彼太过明显了吧。”刚进蓝臻下榻的院子，卿言就听见他不阴不阳的抱怨，怎么每次都是这个调调，不烦吗？卿言白了他一眼，又腹诽了好几句才没给他脸色看。</p>

“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坠儿，”卿言使了个眼色，一壶颇有分量的美酒即摆在蓝臻面前，“这是昨日我为驸马调的烈日灼心，不知昭王殿下是否有兴趣一试？”</p>

敢笑云轩醉酒，我就不信你喝不醉！</p>

这一壶烈日灼心比起昨日那份，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p>

蓝臻是好酒之人，只肖一闻便知这烈日灼心之烈，会心一笑，仰头喝下一口。</p>

“公主，如此美酒，不如陪本王喝几杯如何？”</p>

卿言以舟车劳顿为由，推了县府一众官员的宴请，又让人给云轩备了些清淡的食物，晚膳时分到这里找蓝臻，自然是要陪他的。</p>

“王爷诚邀却之不恭，坠儿，备膳，再去拿一坛满天星斗过来。”卿言吩咐完便在厅中客位上坐下。</p>

蓝臻遣退左右在卿言身边坐下，笑眼涔涔的看着她，目光中透着精明：“两坛烈酒，公主有备而来是想将我在这儿留几日？”</p>

意图明显，卿言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的辩驳，坦然回答：“二三日即可。”</p>

“哦？”蓝臻笑眼微眯，“小言儿若是每日都来陪我畅饮几杯，便是再多留几日，也无不可啊。”</p>

“一言为定。”</p>

随县与酒驿相邻，因着水质优胜，也是盛产美酒的地方，虽不如酒驿的拈花醉品香秀丽，却也是难得的纯品。有如此优质的基酒，要调制出让蓝臻满意佳酿并不是难事。</p>

只是……</p>

“为何帮我至此？”蓝臻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p>

“这次回京，父皇便要为我选妃了。”蓝臻没有正面回答，声线低落了几分。</p>

卿言在心里低笑：往后家中有嫡妻，风流韵事便不可放肆了，不知是哪家闺秀让他如此忌惮？</p>

“人选已定？”卿言忍着笑问道。</p>

“没有。”</p>

“没有你担心什么？”完全可以找个听话的，风流之余仍旧举案齐眉。</p>

“我母妃钟意司徒家的小女儿，司徒锦。”</p>

“司徒家？那你倒霉了。”卿言掩嘴笑。</p>

“幸好司徒家的这个小女儿出了名的通情达理，灵慧聪秀，想必我的日子也不会有多艰难。”蓝臻不以为然，悠声道。</p>

“人家温和你就可着劲儿的欺负，小心乐极生悲。”卿言就是看不惯他的花花公子样儿，不免多说了几句，“娶了贤妻就该好好疼她，山花野草什么的，不过是一时快活，哪能及得上一个女子一生一世的陪伴，既是好姑娘就别寒了人家的心。你我朋友一场，我可不想见你后院起火，自毁前程。”你不是要争储吗？司徒家如此助力千万别成了阻力，孰轻孰重拜托要分清楚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