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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清瘦高挑的绿衫男子道:“禀夫人,太后送我出宫前可说了,得让我们为夫人侍寝,若是我们未能侍寝夫人,便是抗旨不遵,别说旁的,便是我爹娘也要受牵连。”
“你今晚侍寝,三更一刻会有人去湖心馆接你,打扮好看些。”她一转头,“嬷嬷,他们的院子安排仆妇、小厮服侍即可,不得让年轻女子接近湖心馆。”
“是,夫人。”
夫人是怎般骄傲的人,要太后却赐了五个美男,早前有陛下挡着,这一回连陛下也不再阻拦了。
陶嬷嬷领了五人离去。
她不觉什么,当年也是陶氏屋里的丫头,凭什么男子三妻四妾,女子就不能有几个男人,要像夫人这样才像话嘛。
陆妈妈跟在冯昭身后,“夫人啊,往后这五位可怎么称呼,若是女子,可称姨娘,这男的,这,这……”
“小爷,前头加姓氏,张小爷、李小爷、王小爷。”
陆妈妈暗道:夫人是不是早有这意思,只是早前皇帝不许,否则怎么知道这称呼。
冯昭云淡风轻地迈入宁心堂,“玲珑,将他们五个的身份说一遍罢。”
“今儿与夫人说话的,是章六公子,新宁伯庶子,也是章家长得最温润,性子最温和的一个,她姨娘是洛阳一代名伎,约摸是他八岁时便去了;那位穿蓝衫的,叫崔十一,是被抄没的威远候府序十一的二房嫡幼子,崔家生得最好看的儿郎;水墨画衫子的这位是李相大人的庶孙,生母是江南布商之女,最喜附庸风雅,序六;那个白衫少年杨映,是镇国府杨家的族人,自幼丧父,家境贫寒,上头有一个哥哥,五年前兄嫂成亲,便不大待见他,他来皇城,投奔镇国府;那个生得高大的,是三个月是兵部罪臣司马耀之嫡长子司马雷。”
冯昭道:“三天之内,我要他们更详细的资料,你能拿到?”
“能。”
若不是她和千斤大意,就不会有今日的麻烦,夫人被四皇子所辱这是事实。
冯昭对赐下美男之事,并没有多少抗拒,而是着人摆了书案,
调了颜料,在纸绘画,她这一投入,便是章小爷打扮好看,一身风华地迈入宁心堂。
家里人说了,让他无论如何也要讨好晋国夫人,若是夫人所出的孩子有章家血脉,他就立了大功,还能将他的名字记得章夫人名下。
冯昭在绘画,淡淡地道:“我屋里书架有书,经史、典籍、野史、小传、话本子皆有,你喜欢看什么就取做什么?我今日灵感不错,要绘一幅花鸟图,恐怕你得多等一会儿。若是你乏了,可上榻歇下;若是饿了,八仙案上的点心可以填肚。我绘画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章六应了一声:“是。”
早闻这位晋国夫人虽然朝堂上厉害,但最是温和不过的一个人,冯昭这画一直绘到四更三刻才完,她没有留诗,只是在上头落款题跖,留下自己的名讳与号。
章六早已熟睡,手里拿了一个话本子。
冯昭拉了被子,轻柔地替她盖在身上,“这章家可真做得出来,将这么小的孩子送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碰你。”
她的声音很低,章六还是醒了,惊呼一声,翻身坐起,“夫人,小子有罪,竟劳夫人替我盖被子。”
冯昭道:“你坐在这儿,我坐绣杌上,我们聊聊天天,说说话可好?”
“嗯。”
“你在章家过得好吗?”
章六没想她第一句问的是这话,有些回不过神。
“章家人待你好吗?吃得饱不?每月的月钱是否有克扣?有没有人给你气受?”
冯昭一问话,这个只得十五六岁的少年的防备便倏尔一松,控制不住地哭起来,他哭得很伤心,呜呜之声传出,令人悲切。
今晚,冯昭特意斥退左右,不让人守夜,就是想与章六说说话。
章六哭了一阵,发现自己失态,忙道:“请夫人恕罪。”
“在我面前,你不必这么小心、拘谨。在我看来,世间人人平等,就出身地位而言,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有尊卑的是灵魂,是人心。人心丑陋,灵魂恶毒,那便是贱。若心地良善,灵魂纯洁,这便是
贵。”
章六从未想到还有这番说辞。
她的样子不像是说说,而是很真诚。
章六道:“我亲娘死后,再没人关心我,也没人问我好不好,夫人是八年来第一个关心我的人。”
冯昭莞尔一笑,美丽之中自有高贵,“你不必怕我,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孩子,一个弟弟。若是当年,我娘未曾早产,我弟弟幸许比你现在的模样还大一些。”
她站起身,“你喜欢读书吗?”
章六见她未上榻,也自上头下来,“喜欢。”
“喜欢读什么书?”
“我喜欢经史,喜欢小传,也喜欢话本子,可章家的书不多,哥哥的书又极珍贵,都不许我读。”
“湖心馆有很多书,下次你想看,在管事仆妇那儿登记一下借出来看,等看完了,再次旧的还回去,再取新的来看。我们府的湖心馆书室,不仅主子可以取,便是府里的下人、小厮、丫头都常去哪儿借书看。若是弄坏、弄脏了,可得照原价赔偿。”
这是当年陶氏弄出来的,所以晋国府的下人与旁人家的都不同。
章六很是吃惊,在他们章家,几个嫡出的兄弟可以进书房,庶子是不能进去的,女儿家也不能进去,可在这里却可以随便借出来看。
冯昭道:“我喜欢看书,我觉得书比人有意思多了,人心太复杂,我总是看不透。坏人,有时候会做善事;好人,有时候也会做坏事。”
她从书架上扫了一圈,“纸鸢记,这是新近才出的话本子,故事颇有意思,如果你爱看,将来可以尝试着也写话本子。”
章六的眼睛亮了,“夫人真会抬举我,小子哪会写话本子,我可写不出来。”
“可以慢慢写,我可以指点你啊。说起来,我除书法、丹青、文章、诗词不错,琴棋也不错,你会下棋吗?”
“不会,八岁时上过家里的私塾,十三岁就再没去了。父亲说我不是读书的料。”
“那你平时做什么?”
“我收藏了十二个话本子,这次离家,没带出来。”
“那不是看完一遍又一遍?”
“我没钱,买了新的话本子,都是别人不要的我收集起来,我很喜欢这些故事的,觉得写得真好。”
冯昭与章六的第一夜,上半夜她的绘画,下半夜她和章六聊天,直至五更三刻,冯昭方令仆妇将章六送走,还叮嘱章六,莫与人说他们俩的秘密。
章六想到冯昭说要教他写话本子,心下很是欢喜,许诺绝不说夜里的事。
冯昭睡到近午时分。
章六因一宿未睡,回去就补了一觉。
四皇子萧治听闻太后给晋国夫人赐了五个美男,生了一场闷气,却被太子再三告诫,不许去闹事。
第二天,萧治就听说冯昭与其中一个美男同房,而两人第三天睡到了近午时分,他怒火乱窜。她的底线、算计,被他给破了,她一定是破罐子破摔,将一切都看开了,不在乎了。
皇帝听说后,生了一场闷气,第二天照样上朝议政。
陶嬷嬷来请示冯昭:“夫人,那五位小爷往后的月例几何?”
“镇国府这样的门第是什么份例?”
“妾室一月五两银子。”
“我们府定为十两,四季衣衫、吃食上都照了镇国府的份例来。”
待杨玲珑将五人的详尽资料带来时,是一本足有几十页的书,一人一章地介绍他们的生平、喜恶、性情等。
隔日,冯昭召李六李小爷侍寝。
李六是李左相的孙儿,从资料上看,此人喜欢奕棋,一下棋就精神百倍,是个棋疯子,没人陪他下棋时,他能自己和自己玩。
待他到时,冯昭正摆了棋盘在屋里,他一看棋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两个相对,冯昭不得不承认,此人的棋奕不俗,第一局冯昭胜了二十三子,第二局就只胜了十二子,他几乎进展迅猛。
李六一整晚下了两局,委实李六总是思忖良久,有时候更有些犹豫,冯昭一边奕棋,还能一边看经史。
冯昭道:“夜里的事,就不必与第三人说道了。”
李六长身一揖,“夫人棋奕
不凡,小子佩服,下次还能与夫人对奕?”
“可以,轮到你时,你便与我奕棋,这是我与你特有的相处方式。”
李六颔首,他才不怪冯昭话里的意思。
冯昭赏了他一套宫窖烧制的黑白瓷棋子,乐得李六抱在怀里当成了宝贝。
翌日,冯昭依旧睡到日上三竿。
第三位被她召来侍寝的是司马雷。
想他堂堂司马家嫡子,居然轮落到给人做男妾的地步,可他还不能死,他父亲还在天牢,父亲及母亲、全家的生死都捏在别人的手里,若不是看他长得好,这种事也轮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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