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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晚惊得不敢动弹,她不是冯家的血脉,她是杀人钦犯,街头痞子赖三的女儿,她是卑贱血脉……
冯昭抬眸,看到了门外的衣袂,“是晚儿,你都听到了?”心下也是大惊,她到底与冯晚有几分感情,视其为妹。
碧蔓一扭头,“你就别再胡闹了,凭那下作赖三无恶不作的能耐,你若认他是爹,卖你十回八回都是少的,偏生得了这场喝奴唤婢的大富贵。你不念老夫人、夫人养你一场的大恩,还作天作地。你的身世一揭开,别说嫁官宦世家,便是商贾之家都得嫌你!”
她的身世竟是这样的不堪。
她的亲娘被一个兵卒无赖给占了去,后又让余氏误会是将军,这才做了姨娘。
冯晚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不是冯家骨血,她与冯家没有任何的干系,这一场荣华富贵,都是她偷来的。
冯昭知晓了实情,这并不是她的姐姐,与她原无干系。
她出得宁心堂,三房的孟氏正从外头来,道:“婉华,你怎了?婉华……”
“我不是冯家骨血,我不是……”她不由自己的沉吟,待看清面前的孟氏,惊得立时回过了神,孟氏凝了凝眉,正待说什么,冯晚已经飞野似地跑远了。
孟氏进了宁心堂,见几个丫头在前头说话。
“给大太太请安!”
几人齐齐福身。
孟氏道:“夫人呢?”
“在与县主的亲娘碧蔓姨娘说话。”
丫头打起边角门的帘子,孟氏止退身后的仆妇、丫头,迈入内院,见冯昭正在宽慰碧蔓,孟氏认得碧蔓,十八年了,但那眉眼变化不大,只是眼角多了浅浅的鱼尾纹。
孟氏道:“怎么了?刚才婉华神神叨叨地说什么‘我不是冯家骨血’这是怎么回事?”
碧蔓没想冯晚就是只纸老虎,遇到大事就承不住,竟是自己说漏嘴了。
她不好意思地道:“是贱妾对不住冯家,对不住将军,当日我跟将军前,被将军身边的兵卒赖三给辱了,那晚夫人误会是我和将军,这才抬了我做姨娘。”
孟氏听到这儿,好久缓不过劲儿,“我说呢,玉虚子顶顶厉害的人物,怎么说冯家嫡长房到了寿娘这辈,只寿娘一个嫡女独苗。婉华竟不是冯家人,这可怎么了得,还记得誉国夫人名下呢,连庶女都算不上……”
她是宗妇啊,知道了这事,她必须得告诉冯崇文,即便是姑娘,也不能乱了章法。
冯昭起身一福,“大叔母还莫张扬出去。晚儿就要出阁,若被高家知道,指定要悔婚的,我们能瞒就瞒着罢。”
这世道对女儿家原就不公,经过今天的事,想来冯晚也该安分,她不是冯家人,自然不能要求得到太多。
碧蔓道:“夫人,妾妇短见,觉得还是说开的好,若被高家悔婚,我带她回麻家庄,找着乡下老实忠厚的男人嫁了,倒也乐得自在。那高门大户,像冯家嫡长户这般干净的可不多,她不知高低,想得太简单了。”
孟氏道:“她现下与我们冯家没多大关系。碧蔓姨娘,你若说开,我们是不拦的,说到底,你才是她亲娘。即便我们冯家养她一场,能做她主的,还得你。”
她进了晋国府,就听仆妇、丫头们说嘴,说冯晚闹得很厉害,还存着气死冯昭的心思,气死了冯昭,这嫡长房是她的。
好歹毒的心思,她一介庶女,能做嫡长房的主,简直短浅得可笑。
孟氏原就有气,这回子听了冯晚身世真相,倒是心里顺气不少,她就说冯家出不了这般歹毒的人,原来不是冯家血脉。
冯昭道:“原本,我请碧蔓姨娘参加她的及笄礼,是给她一个惊喜,哪想她反应这么大。事关她的将来,还是唤她问问罢。”
她对外头唤了声:“来人,派人去明珠阁将县主唤过来。”
曹素雪低声道:“叫她狂,是不是和我们猜的一样,不是冯家人。”
千斤道:“真没看出来呢,原是杀人钦犯的女儿,难怪是个狠角色。”
“小师叔为了她,顶了恶名,真不值当。”
“嫁出了门子,可就与小师叔没干系了。”
曹素雪唤了一个
跑腿丫头,让她去明珠阁唤冯晚。
冯晚一路失魂落魄,看着屋子里空荡荡的,摆件被她砸毁了,新的还没摆上,碧烟近来也是爱理不理,魂不守舍状。
丫头禀完,突地感觉到事情严重了,她好像出来的时候碰到孟氏了,她会不会听见,会不会知道,她可是宗妇,肯定会将此事告诉族长、宗子,到时候她就做不成冯家姑娘,也当不了县主。
要冯晚跳了起来,跑到闺阁,看着首饰盒,再将自己的所有的银票钱都放到一处,这才抱了盒子下楼。
今儿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碧蔓就不该来,她不出现就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身世,可现在她的身世曝露了,碧蔓肯定讨厌她,而姐姐也不再是自己的姐姐。
待她到时,冯晚觉得曹素雪她们肯定在看自己的笑话,或是心里瞧不起,她垂着脑袋,碧烟跟在后头,冯晚道:“你就在这儿!”
冯晚迈入花厅,冯昭道:“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碧蔓姨娘的意思,接你去乡下,她是亲娘,我……如今……”
“长姐一日是我姐姐,终生是我姐姐。我知错了,是我狂妄不知礼!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根本嫁不入高家,这是我屋里的首饰、银票……”
孟氏冷声道:“你都是冯家养大的,你从头到脚,哪一样属于你自己。倒是好本事,还敢生出气死家主,霸占家业的心思,我就说嘛,冯家没有这样的恶毒之人,原来是随了你那个杀人钦犯的亲爹。”
孟氏原就瞧不上冯晚,觉得她比自己的女儿冯晓还珍贵,若没有冯晚,冯晓就是与冯昭最亲近的人,幻想着这些事,没想这里还真如愿了,冯晚不是冯家血脉。
冯昭道:“今天唤你过来,是与你商量,你继续做冯家嫡长房之女,还是随你亲娘去乡下?你拿个主意罢,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虽能不说,不代表高家有朝一日不会知晓。再则你的亲生父亲若知你存在,会不会来找你?世间的秘密,没有瞒一世、一辈子的道理,你一直揣着这个秘密,真能幸福。”
碧蔓唤了声:“晚娘,跟娘回乡
下罢,这门亲事你不要也罢,娘给你寻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虽不能大富大贵,但……”
冯晚大喝一声:“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出现?你不来、不出来,我的身世就不会被人知道?你那么多年都不管我,现在看我长大了,要嫁人了,你就出来了?你为什么要害我?我不要回乡下,我自小就在皇城长大,我是冯家女,我要嫁给高进,我那么喜欢他,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冯昭微锁眉头,如果换成她,是宁可放弃高进,随亲娘去乡下,现在又多了几个亲人:亲娘、弟弟、妹妹,想来那麻二郎也能善待她。
碧蔓抹着泪,“你怎么就想不明白,你看千斤、巧芬,都知晓宁为乞丐妻,不做贵门妾……”
“我不说,大家不说,谁知道那事,你是我亲娘,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就要嫁高进,他是我未婚夫,他喜欢我,我喜欢他,我只嫁他,我不是为妾,我是嫡妻。”
碧蔓声嘶力竭地怒吼:“你的嫡妻是因为你是冯家女,可你不是,你能做得了?这个秘密早晚会有人知道。你亲爹没死,他还在北疆活得好好的,他在查当年污辱的人是谁?他投了威远候府,你敢说有朝一日不会有人知道?”
这里头还有缘故。
碧蔓吐了一口气,她不想说的,这是被逼的。
孟氏面露异色,“碧蔓姨娘,你如何知道赖三在查这事?”
碧蔓并不想瞒人,她对不住老夫人,也对不住冯家,可余氏心善,不仅帮她瞒下此事,还为她挑了一个好丈夫。现在的她,日子过得很幸福。“两年前,威远候府的人来找过我,问了当年那个半夜抱被子去的丫头到底是夫人身边的什么人?我一早料到这件事,推说是夫人身边已经过世的金坠,她的年纪和我一样,身形也像,但我当时有些慌张,我……我不知道他们信没信。”
冯昭心下一转,赖三一个刺鲸发配的死士入军,这么多年,居然没死还活下来了。“这些年,我曾查过父亲死因,父亲不是战亡,是被人出卖,背后偷袭而亡,令他致命的毒镖是他在战场时,从
后背偷袭而死。”
孟氏道:“这手法,像极了威远候的胞弟崔伟所为,看来有人欠了我们冯家一条人命。”
冯晚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她亲爹赖三是冯崇德的亲兵,若是他背叛,很可能就是他干的。
她想到的事,孟氏一惊:“赖三背叛了将军,他帮崔家杀了将军,所以……威远候府才帮他查晋国府那人被污辱的女子。”
冯昭神色肃冷,“很有可能,我原想查父亲的亲兵,可没想到,那些人都死完了。北疆的人说,有两个亲兵跟了现在的四皇子,还有一个跟了平远候府的凌烨将军,我一直以为只有他们三个还活着,没想到赖三还活着。”
“你没查赖三?”
“我不知道有他,也是碧蔓姨娘告诉我有这么一个人,我才知道他是父亲的亲兵。那三个活着的亲兵没问题,甚至连他们也曾查过父亲是被谁暗算了。现在看来,赖三的可能性很大,是他投了威远候,害死了父亲。”
完了,完了!
她受了冯家大恩,可亲爹杀了冯崇德。
她是冯昭的杀父仇人之女,她有什么脸面待下去?
以前她敢闹,依仗的是冯昭妹妹的身份,她比不了,她不是冯家人。
更可怕的是,她不能没有高进。
不,她要嫁给高进,必须要做他的妻子。
“我的爹只有誉国公,旁人都不是,我……只认晋国府,我是冯家人。长姐,我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你让我留下来,你说怎样便怎样,我全听你的。我不闹了,再也不吵了,你给我多少嫁妆就算多少?长姐,求求你,别让我走……”
孟氏的眸子很冷,有可能是杀父仇人之女,她有什么资格求情。
碧蔓没想事情会到这地步,如果活着的四个亲兵,那三个没问题,极有可能便是赖三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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