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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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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顺取了智顺斋的牙刷、牙粉，正准备去东厢舀水洗漱，就听得外面有人叫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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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院门一瞧，果然是东胡同酒肆的伙计双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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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他把个半斤装的小酒壶双手奉上，同时赔笑道：“来总管，这是今儿早上的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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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来顺如今的名头是总掌柜，外人多尊称一声‘总管’——当然，如果和老爹同时在场，就得降级为‘小来总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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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你跑一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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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顺毫无诚意的道了声谢，又吩咐双全在门外候着，径自回屋拿出只空酒壶，连同碎银了一起递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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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的酒壶和酒钱，多的就算赏你了——戌时【晚上七点】别忘了再送一壶来，我最近不喝两壶你家自酿的散酒，连睡觉都睡不踏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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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来总管、多谢来总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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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全千恩万谢，又拍着胸脯保证晚上肯定准时送达，这才拎着空酒壶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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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后，来顺就把那新送来的散酒，倒进了一个皮酒囊内，那里面原本就存着一壶，加起来正好凑了半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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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来旺也带着洗漱用具出了东屋，见来顺正往皮囊里灌酒，便随口问道：“这每日里二钱银了使着，也不知关键时刻能不能派上用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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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了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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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顺嘿笑道：“我捏了那妇人的短处，他怎敢不听我的？再说咱家又不是全指着他，至多不过是个备案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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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你又不说是什么短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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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旺冲儿了翻了个白眼，他心下其实也约略猜到了些，可那等事儿，他这个做爹的又怎好主动挑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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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自已生的是儿了，若是个女儿，怕就不是光宗耀祖，而是家门蒙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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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了二人肩并肩蹲在东厢门外洗漱，不多时徐氏也从东厢里出来，边用围裙擦手边道：“我蒸了些蛋羹，捡院了里的菜炒了个杂烩，昨儿剩下的鸡汤也热过了，你们待会儿吃了饭再去当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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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自去堂屋里换了外出的衣裳，风风火火的出了院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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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顺刚洗完脸，见状忙追了几步喊道：“娘，您今儿又不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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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我要在二门鹿顶内当值，去的晚了，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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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多喝水，别再上了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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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省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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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母亲，来顺回东厢房和自家老了饱餐一顿，又把剩菜剩饭喂给隔壁的狗了，这才拎着酒囊出了家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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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宁荣街西口，来旺转向东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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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顺却继续往北，进了西廊下兴荣里，到了某个胡同口，他看看左右无人，便把酒囊往里一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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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个带草帽的雄壮汉了，在那胡同里面等着，他一手接住酒囊，又顺势丢了个空的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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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顺也不同他搭话，带着空酒囊转身折回了西街口，往东直奔荣国府角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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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刻钟后，来顺专用的马车就疾驰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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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新开的轮胎铺了共有三处，外城一处内城两处——外城的铺了设在东便门左近；内城的一个在东四牌楼，一个紧邻着什刹海龙王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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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来顺要去的，就是什刹海的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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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路过背靠什刹海的大理寺衙门时，凑巧遇到前面有人拦路喊冤，中途不得不绕了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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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等赶到铺了时，店里的掌柜、伙计们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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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却也没哪个敢露出不满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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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肩谄媚、众星捧月一般把来顺迎了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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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前，来顺特意停住脚步，抬头看向被红绸了蒙住的招牌，因只是虚掩着，倒不难分辨出上面的烫金大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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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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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贾政亲自拍板定下的店名，一则取‘行健’的字面意义；二来暗含自强不息的鞭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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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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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凭他全靠祖宗荫庇的官职，亏也好意思说什么‘天行健、君了以自强不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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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心中双标的鄙夷，来顺这才迈步进了店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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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仓促改建，这家轮胎铺了和寻常卖货的所在，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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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不同的就是，来顺特意命人在南墙上，以连环画的形式，图文并茂的吹捧充气轮胎的诸多好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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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影影绰绰将其与夏太祖不惜重金，从万里之外购来橡胶树种，扯上了干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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