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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僧诚掌着中台兵部,所有敌、我各类军事方面的报告,要么先到他手,要么大部分最后也会汇於其处,故是,他对秦魏现下这场邺县之战的进展不但非常了解,而且对蒲茂大概会能在何时打下邺县,他也有根据方方面面的情报而得出的他自己的判断。
可以说,张僧诚、羊髦、张龟三人中,面对莘迩“蒲茂何时会打下邺县”此问,张僧诚是最为权威,最有资格回答的一个。
当莘迩提出此问后,羊髦、张龟暂时都没开口,明显亦是在等待他先作回答。
张僧诚便当仁不让,沉声说道:“以下官揣度,桓荆州若是不能兵至洛阳,以胁秦虏之后的话,则至迟下月初,蒲茂就能打下邺县。”
莘迩说道:“至迟下月初?”
“明公,下官的这个判断是从三个方面得出的。”
“哪三个方面?”
“蒲茂虽胡虏,然矫情忍残,颇能礼敬士大夫,洛阳等地的唐士、降将,他俱给以优抚,不乏授予高官贵爵者,并重用乞活军帅李基,授其太原太守之任,又於前时攻下了邺县外的二台后,下官闻他登台巡视,叹魏虏之奢,命将台中的金银玉器、绫罗衣裙,尽分与臣下、将士,以邀买人心,他自己一介不取,连带新降、新附於他的魏虏旧臣、河北士人也沾光分得了不少,故是,近些时来,蒲茂在河北竟是略得美誉,邺县周边的唐豪、胡酋率部曲往投其者甚众,冀州等地的乞活各部也纷纷投之,如今,攻邺秦虏的声势大涨,对外已是号称雄兵三十万,——此三十万固然虚数,但究其可用之兵,加上魏虏的降兵,却少说也得有十几万的步骑了。十余万大军,挟连胜之威,得冀人之助,蒲茂克邺必也,这是第一个方面。”
“第二个呢?”
“魏主慕容炎强征幽州境内的鲜卑、乌桓各部,征得了万余兵马,以侯莫陈驮为将,南下援助邺城,但侯莫陈驮惧秦虏兵威,到了长乐郡后就徘徊不前,直到现在还没有进到邺县半步。邺县如今,城外三台已丢两个,援军又迟迟不至,是已陷孤立无援之绝境,败之必也。这是第二个方面。”
“第三个呢?”
“现已孟冬,明公娴知兵事,当然知道酷寒深冬,是不宜於用兵作战的,况且今年的冬天,看眼下的这个架势,似应比往年还冷,如此,为了赶在大雪封营之前打下邺城,下官料蒲茂一定会在本月底前对邺县发起最后的总攻。这是第三个方面。”
莘迩点了点头,说道:“卿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他把张僧诚的“三个方面”捏揉一起,算是给张僧诚这番判断蒲茂何时能打下邺县的分析做了个总结,说道,“如卿所言,蒲茂既已必胜,邺县的魏军既已必败,那邺县何时会被蒲茂打下,主要看的就是蒲茂何时会对邺县展开最后的进攻了,而因入冬的缘故,卿认为蒲茂对邺县的最后进攻会於本月底前打响,故是卿判断最晚下月初,邺县就会易手,被蒲茂夺占。”
张僧诚应道:“是。”顿了下,补充说道,“明公,此是下官愚见,至於对否,下官不敢断言。”
“士道、长龄,你两人怎么看?”
夏季可以不用冰,陇地的冬天酷寒,却不可不烧炭取暖,今虽才十月,然正如张僧诚适才所说,今冬似会冷於往年,陇地的气温已是骤降,莘公府里的池塘,早晨时候,以致都会结冰,便是午后温度最高的时辰,砚台里的墨也凝结一团,故而,堂中这会儿烧得有炭。
羊髦畏寒,榻边放了个铜制的火盆,在张僧诚侃侃而谈之时,他倾身往前,把手放到火盆中红赤燃烧的炭上,一直在烤火,此时听到莘迩的询问,收回了手,重将坐姿坐正,答道:“髦以为,张尚书的分析、判断极有道理。”
“长龄,你呢?”
“龟亦赞同。”
莘迩下榻,到堂门口,掀开垂帘,朝外头北风卷叶、庭树萧瑟的院中望了会儿,沉吟稍顷,说道:“下月初,蒲茂就能打下邺县……。”转回堂中,坐回榻上,目光依旧落到羊髦三人身上,接着说道,“下月就是仲冬了,这也就是说,即使限於天寒,打下邺县后,蒲茂不会立刻就大举反攻朔方、南安,但留给咱们消化、稳定朔方,尤其是南安郡的时间也不多了。”
张僧诚说道:“的确不多了。今冬蒲茂不反攻朔方、南安,明年开春,二、三月间,他的反攻大军一定会开到我朔方、南安的边境。”
羊髦说道:“不止南安。以其攻下邺县之威,就像张尚书刚才说的,其军而今声势已是大涨,那他不反攻则以,一旦反攻,我整个的秦州四郡只怕都会在他的反攻范围内。”
张龟的病尚未痊愈,比之羊髦,更不耐寒,他裹紧大氅,以御从堂门帘幕缝隙吹进的冷风,尽量地放大声音,说道:“明公,尽管留给咱们消化、稳定朔方、南安两郡的时间不是很多,从现下算起,到明年春天,也许只有四五个月,看起来似乎形势恶劣,但上赖明公决策果断,下赖武卫、建威等将校兵士决胜於外,我定西却在蒲茂打下邺县以前,已顺利地占取了朔方、南安,单从这方面来讲,目前的形势对我定西其实还算是有利的。”
莘迩早已看到,秦魏之战,蒲茂十之**会是胜利者,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那么等到蒲茂获胜之后,毋庸置疑,他势必就会转过头来,反攻定西早前打下的秦州三郡,甚至进一步,攻打陇州的本土,故此,打朔方也好、打南安也好,表面上是定西在向蒲秦发起进攻,而实际上,这两场战斗都是莘迩为了日后的防御蒲秦之攻而预先做的准备。
此亦即张龟所言之“顺利地占取了朔方、南安”此句之意。
从这个方面来看,目前的形势,对定西的确是有利的,——至少比没有朔方、南安在手时,要有利得多。
莘迩同意张龟的话,说道:“长龄所言不错,目前来说,朔方、南安相继为我所得,针对蒲秦即将开始的对我定西之大举进犯,我外部南、北两方的整体防御布局已成,接下来就是如何守住已得阵地,从而打退蒲秦的攻势,……但问题就在这里了。”
他再次提起刚才那句问话中的后半段,顾视三人,说道,“当此柔然、拓跋氏蠢蠢欲动,或许数月后蒲茂就将侵我之际,卿等以为,咱们该采取些什么样的对策,才能守住朔方、南安?”
“或许数月后蒲茂就将侵我”,这是张僧诚等人才分析过的,不必多说。
“柔然、拓跋氏蠢蠢欲动”,莘迩的这句话指的是两件才发生不久的事。
一件是柔然这边,就在本月初,柔然一边遣骑万余寇掠西海郡,索恭固城坚守,已与之交战数次,一边派了使者去到西域,威胁西域诸国,要求西域诸国不许臣服定西。
一件是拓跋倍斤这边,拓跋倍斤派了他的一个儿子去到朔方县,面见张韶,问他索要定西早前答应给拓跋部、但至今还没有给的那部分河北草场,其子并故意把蒲茂封拓跋倍斤代王的事情,说给了张韶,——其子这么做,用意不言自明,就是拿蒲秦来威胁张韶、威胁定西。
张僧诚怒气浮面,深恶痛绝地说道:“北虏、索虏,俱豺狼之属!北虏先阻我王师讨定朔方,今趁我王师用兵於秦州的机会,又寇我西海,还威胁西域诸国,是可忍,孰不可忍!索虏毁约在前,先已抢占了我朔方境内的河北诸县,今仗秦虏将下邺县之势,复敢厚颜讨要河北草场,亦是可忍,孰不可忍!
“下官愚见,对此二虏,宜当伐之,可令索恭讨击北虏、令张韶收复河北诸县!”
张龟咳嗽了两声,说道:“这恐怕不行。”
张僧诚问道:“为何不行?”
张龟说道:“北虏虽在前年被慕容氏重创,元气到今未复,犹控弦十万;拓跋倍斤当上了拓跋部的酋率以后,四下扩地,而今代北已经尽归其有,亦号称控弦十万,现今我定西已面对秦虏这个强敌,当此之时,实是不宜再於北边竖两劲敌!”
张僧诚倒是个强硬派,他慨声说道:“我定西跨据三州,带甲十万,西包昆仑,东阻大河,凭此强兵,凭此地利,秦虏虽强,不足为患!北虏、索虏虽各号控弦十万,我以甲骑精锐击之,大破北虏犯我西海之众、夺回朔方河北诸县,也不是不能!”
羊髦拊掌说道:“张尚书此言,壮哉!”
张僧诚大喜,说道:“羊监以为下官所议可行么?”
羊髦笑道:“言虽壮哉,然长龄所言,亦不为错。”
张僧诚不太高兴地说道:“那羊监是何意思?”
羊髦与莘迩说道:“明公,髦愚见,当下我定西首要的强敌是秦虏,柔然与拓跋氏尽管豺狼之属,柔然犯我西海之骑,自当迎头痛击,拓跋氏索要河北草场之求,也当严词拒绝,但最好,还是不要与之贸然兴起大的战端,权且做些忍让,稍做羁縻为宜。”
张僧诚不满地说道:“怎么忍让、羁縻?”
羊髦不长於军事,但长於政治,他说道:“察柔然寇我西海、威胁西域诸国,不外乎是因受两个缘故的驱使,一为柔然可汗匹檀继位以来,柔然在与慕容氏、拓跋氏的历战中,一直处於被动挨打的境地,前时,温石兰助啖高守朔方,又大败而还,其治下的漠北诸胡部,无不怨言载道,故为凝聚人心,加强他自己的威望,他所以侵我西海、威胁西域诸国;二为随着秦虏在河北的节节胜利,他大概是已经料到,蒲秦早晚会攻我定西,而为了防备蒲秦的进攻,我定西可能会把重兵集於东南、秦州,是以他趁此机会,掠我西海、威胁西域诸国。”
莘迩颔首说道:“匹檀在这个时候寇我西海、威胁西域诸国的缘由,必是此二条无疑。”
“明公,匹檀犯我境的原因既然已经清楚,那么就可从这两条下手,对他做羁縻之策。”
“如何做?”
“第一,遣使柔然,承认匹檀漠北单於的地位,并向他表示我定西愿与他盟好的善意,冬天的漠北是很难熬的,送他些许的粮食、冬衣,以此来帮助他巩固他在漠北的威望,震慑那些对他不服的胡酋;第二,就是髦刚才说的,对他犯我西海之骑‘迎头痛击’,把他打疼!”
莘迩想了想,笑道:“这叫给个甜枣吃,再打一巴掌。卿此策甚佳。”说道,“卿忍让、羁縻匹檀之意,我已知矣,那拓跋倍斤呢?拓跋倍斤那里,我又该采取何等应对之策?”
羊髦娓娓而谈,说道:“拓跋倍斤与匹檀不同。对於匹檀而言,守住他的可汗之位,是目下最要紧的;对於拓跋倍斤而言,他在代北的声威无人能比,他代北单於的位置是非常牢固的,他不需要巩固权位,此人,胡夷之雄豪也,他想要的是开疆拓土,是扩大他的势力范围。
“那么,针对他的这个渴盼,明公便可择人出使盛乐,向他阐明时局,让他明白,一旦蒲秦独大,则他代北亦难独善其身,到那时,不要说什么‘代王’了,只恐怕他求做蒲秦治下的一民也不得矣!告诉他,只有我定西足够强大,他才能在蒲秦与我定西间获利!
“至於河北的草场,如髦所言,自然是不能给他的,但话说回来,不给归不给,他毕竟是派了他的一个儿子来向张韶讨要的,因此,咱们却也不能只‘严词拒绝’,好歹也得给他下台阶,代北多轻骑,甲械不良,可送些上等的甲械与之,不需多,十件八件就行,算作补偿。”
莘迩笑道:“这也是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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