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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莫多克的城主府里,一位棱角刚毅分明、白发间着黑发的男人正阖着双眼,靠着扶椅。他的面前摆满了连篇的案牍,但他似乎没有打开的意思。
“小执走了多久?”他依旧闭着眼睛,声音沉钝而疲惫,但依稀听得到一些威严。
“约三个时辰。应该已经走上了断门桥。”回答的是站在他身侧的一个中年,中年披着盔甲,声音不疾不徐。
“你说,我让他走是不是错的?我是不是应该让他留在这里?”
“大人,您心里有答案。”
“我是在问你的意见。”
“井底难见日月。再者说,他必须得走,他已经成年了,该肩负起他的责任。”
“但这种责任是我们留给他的,他本可以没有。”
“这没有区别。”
男人依旧阖着眼睛,却没有再说话,似乎是累了。
“大人,相比于这些,我觉得我们更要提防那个大夫,如果他是那边的人……”
“这个不归你管,你也毋须担心。”
“但是他却一直说不出他师从何门,在陆兆国有这样医术的人屈指可数,且大都已被朝廷招安,他却说自己只是研读了几本医术。再者说,他的手段您是见过的,他如今可正是豺虎之年,实在是不得不防。”
“我说过!这件事情不归你管!关于他你也不可再提!”男人突然睁开眼睛,他的眼睛里有一种不容质询的威严,声音也变得蛮横而森严。
“是。”回答的声音不卑不亢,简短,但有力。仿佛是横亘在房间里的一条直线。
短暂的沉默。
“你说,我们对小执的培养,是不是一开始就是错的?”厚钝的声音在说到“小执”的时候突然柔软了起来,“我们一直让他练兵法,习闱御之道,但其实我们应该真的让他多练些功夫,甚至是奇门异道,这样他才能保护自己。”
“如果他这次回不来,只能说命数如此,我们已无力改变。再者说,只保护自己,没有用。”
“真想叫你滚出去。”男人顿促,沉默,又突然叹了口气,仿佛时间过去了亘远,“不过可惜啊,能这么陪我说话的
人也只有你了。当年过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还会有这么一天,看来我的确是老了。”
“大家都老了。”
“是啊,所有人都老了。今日若是你,若是你儿子要走,你也会和我一样的。”
“我已经给安恒申请了外遣工作,望城主成全。”
“安恒?他不是还负伤在家吗?”
“他的伤势很快就能痊愈,请城主放心。”
“哈哈哈!这事成!”男人的声音一笑突然变得豪迈起来,颇有恣意妄然的感觉,仿佛这才是他原来的样子,“安恒那小子跟小执也算是难兄难弟,从小一起长大,都爱嚷嚷着去外面看一眼,这回一起出去,也算是成全他们。”
“多谢城主成全。”
“哈哈哈甚好甚好!”男人笑着看向左侧,自己几十年的故友身着军盔,一丝不苟地站着。这个姿势三十年如一日,从未变过。
——————
莫多克城外,断门桥。
断门桥是一条横跨陆兆国和莫多克的铁索桥,桥下则是最受陆兆人忌讳的阴阳河。陆兆国崇尚风神陆兆,而在阴阳河,风力无常,风向八端,此处毋宁于陆兆神祇的坟墓,因此被取名为阴阳河,意为阴阳永隔之河。当年,是莫执的父亲——也就是现在莫多克的城主莫绥诚力排众议,在阴阳河上搭起了这唯一的一座桥梁,才通向了这片原本杂凉的陆地,并最终建成了今天的莫多克。
“你的父亲在陆兆国是一个罪人。”陆离说。
“自己开疆辟土自己做皇帝,当然是罪人了。”莫执好像不屑一顾。
“你父亲会跟你说这些吗?”
“说与不说有什么关系,你看,就算他不说,师傅你不也会告诉我吗?”莫执转了转手中的树枝,随手耍了一套花枪。
陆离看着莫执,虽然索桥摇摇晃晃,但莫执显然走得很稳当,想来小时候练过非常扎实的下腿。
他可以想象这个少年之前的生活,在还在襁褓中的年纪被带到这片荒地,没有母亲,只有乳母偶尔的陪伴,稍微懂点事以后就被带到军营里,刀枪棍棒都打在身上过,日夜还需要研习兵法,还有讲师
每天给他讲三史与五经*,他生下来就带着沉重的历史带给他的枷锁,和使命。
所以自己是来对了。
突然左右各一阵疾风卷过,翻起一阵巨浪。陆离已经习惯了,他一手握住铁索,一手扬起风衣,水滴全部倾泻在风衣上。
莫执好像有些狼狈,他的脸上全湿了,但他好像并不在意,反而张开嘴,快意地笑着。
“你笑什么?”
“想笑就笑啊,只要不是被大水冲走,就可以笑。”
“你如果还在陆兆国,应该是个皇族。我见到的所有皇族里,没有人会像你这样,如果被大水淋湿了头,他们第一反应是骂身边的奴才。”
“那我身边又没有奴才,我身边只有你啊,我亲爱的师傅。我要是骂你惹你生气了怎么办?到时候出不了师可是罪过。”
“你说话这么贫是跟谁学的?”陆离看着莫执淋湿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有趣。
“博采众长。不过不包括我爹。”
忽然又刮起一道大风,不过好歹这回没有兴风作浪的同伙了,莫执摇了一下,擦了把脸上的水渍。
陆离看着他,说:“你知道吗?在我小时候,每当看到有一个人在空中,就得放下手中的做活,右手执胸,行注目礼,直到这个人消失。”
“为什么啊?拜神仙?”莫执有点奇怪,师傅怎么突然讲起了这个毫不相关的事情。
“因为陆兆人崇尚风神,在陆兆国,莫家作为风神之承,能够研习御风之道,剩下的卑贱的人,一旦被发现有偷学的迹象,立斩无赦。”
“那如果是有人教他的呢,比如说我爹,他诚心地想教一个人,但那个人只是普通人。”
“那那个人会死得更惨。我曾经见过一个人,因为此事被人用钝刀生生一天一点一天一点剜去了心脏,最后弃尸河中。他的父母一直以为他是溺水了,直到现在也是。”
“那那个教他的人会不会被惩罚?”
“看情况,如果有人想杀他,他就会死,如果有人想护他,这件事就没有发生过。”
莫执明白陆离这句话的意思,也明白他这一段话的意思。他的意思是,如
果你还在陆兆国,你是一名皇亲,但你不是,你叫陆辙,你只是一个来自战乱的北方的孤儿。
在陆兆国,你只是一个孤儿,会耍点刀枪可以说自己练过几年,但会御风之道,那可是不赦的死罪。
陆兆国国境以西的地方,是阴阳河,从阴阳河开始,风向开始骤乱,风力徐疾不定,曾经有两位皇子想到这儿肆意逍遥,结果双双被淹死,从此这条河被陆兆人视为不详之地。莫多克位于阴阳河上,同样风力紊乱不定,从小到大,莫执从未见过会飞的东西,无论是军营里常说的“哨鹰”,还是市集上常提起的“鸟儿”“雀儿”,甚至是“苍蝇”“蚊子”,都未见过。曾有商人带了只云雀过来,却也只能偶尔扑腾几下,没卖出价钱。
断门桥摇摇晃晃,莫执已经习惯了。大风呼啸而过,两人不得不大声说话才能让声音不被淹没。
“师傅,你放心,我爹从未教过我这个,我根本不会。”
“你爹从未教过你?”
“没有。他说这个很麻烦,这里没有条件,而且这个根本没用。”
“没用?”
“是啊,他说的。反正他说练武也没用,书画也没用,打猎也没用,捕鱼也没用,这也没用,那也没用,反正都没用。”
“倒像是你爹说的话。”
“师傅,为什么他们不愿把这,什么御风之道传授出去?有什么道理吗?”
“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家有宝器,藏之则琦,散之则众。”
莫执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没听说过这句话,但大概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件东西,如果只有你有,那它就是宝物,但如果每个人都有,那就是不足轻重的废物。
“还有一种说法。因为他们怕这种力量普及到万民之后,被奚卫国的人偷学了去,毕竟是些下等的贱民,除了生了一副皮囊以外全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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